(女生文学)秦云笙的声音宛如裂锦一般,揪人心肺。
驭夫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便拉起了缰绳。
马儿嘶鸣一声,狂奔而去。
“踏踏——”的马蹄声渐近,那几个瘦弱的妇孺却一直站在马车的前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驭夫。
驭夫被盯得心中发毛,鬼使神差的便掉转了马头。
秦云笙见势不好,刚要说话,马车便已侧翻在地。
官道狭窄,左右都是坑洼,马车一调转车头,马蹄便已踩入了一片松软的泥土之中。
说这时那时快,马儿的腿脚一软,车厢整个便已偏离了方向。
秦云笙心中顿时一沉,随着马车晃荡,一群流民宛如饿虎扑食一般蜂拥而上。
那些流民都是饿的时间久了,身上无粮,连自己的至亲血肉都要杀了煮了吃,何况这些素无干系的朝廷兵甲护卫。
一群流民蜂拥而上,凶残的将车夫拉下了马车。
玉湖本就胆小,如今见到这样的情状更是害怕,直是在马车之中蜷缩成了一团。
秦云笙蹙紧了眉头,心好似坠入了深渊一般:这样的情形看上去着实不妙。
一些流民便在这时一拥而上,探手伸进了马车之中。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传来,一个白衣身影迅速的挡在了秦云笙的身前。
好似漫天的大雪飘散下来,一阵清冽冷冷梅香在鼻息间萦绕不去,秦云笙愕然地看着景止,流民攀着车辕撕咬上来,隔着衣襟竟是生生的扯下了景止的一块皮肉。
秦云笙看着洋洋洒洒的血珠,只觉得漫天都是红光。
“景止,你——”秦云笙愕然的看着景止。
景止疼的脸色都已泛白了,却依然是朝着她淡淡的一笑,好似抚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般,“月儿无事的,别怕。”
月儿,又是月儿!
秦云笙蹙紧了眉头。
外面冷兵器交打的声音不听的响起,“扑扑——”的入肉声不断响起。
少顷,外边传来了一个兵卒粗犷的声音,“王爷,流民已全部清扫干净了。”
景止双手攀着车辕,以一己之身护着秦云笙。
清冷梅香在鼻息之间萦绕,秦云笙才是发觉自己跟他贴的极近,脸上微露羞赫神色。
她推了推景止道:“景止,你起来。”
景止看着她那少女羞赫情态,倏忽低低的闷笑了两声,“原来你也有会害羞的时候。”
秦云笙睨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什么时候都没有个正经呢。
景止低低的闷笑了几声,才撑着车辕站起了身来。
长身玉立,一袭布衣硬是让他穿出了清雅如玉的谪仙气质。
和风吹过,广袖飘然,景止的左臂上那一抹殷红的鲜血显得尤为的骇人。
秦云笙看着他左臂上的伤口,欲言又止,“景止——”
景止似笑非笑地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秦云笙张张口,蓦地想到他适才喊得那一声月儿,心中莫名的觉得有些堵塞。她缩回手,声音冷了下来,道:“无事。”
景止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起伏,闻言也只是淡淡的一笑。
月光下,少年长身玉立,眉眼如画。
秦云笙的心中猛地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一般,一种宿命般的疼痛在胸腔中散开。
“阿止——”心底有一个声音轻轻地响起,若有似无。
心中一阵阵的抽痛,不知不觉地,秦云笙便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
“阿止——”
“阿止——”
她魔怔一般的低语喃喃着。
。。。。。。
晨起,鸡鸣声声。
众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金水。
金水是大元中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水土丰沃,民风剽悍,但好在金水尽是些朴实憨厚的农民,对景康帝极近的尊崇,是以
是以金水城中是最为安全的,其池之扩大,民众之多,非周边小城所能及。
众人一进去,迎面便是街市上热闹的声音,车马喧嚣声,人声鼎沸。
秦云笙坐在马车上,斜倚着绣花团绒的垫子,流云发簪松松散散的挽在头上,慵懒从容。顺着窗户的缝隙看了一会儿风景,她放下车帘,有些疲倦的合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玉湖昨夜受了惊吓,余惊未定。坐在马车中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紧紧蜷缩在一起,好似受惊了的小兽一般,肩膀还在一抖一抖的。
秦云笙看着玉湖的这幅模样,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昨夜发生了那样可怖的事情,这丫头如此胆小如今怕是吓着了。
秦云笙叹了一口气,放下茶碗,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道:“好了,无事了。”
玉湖红着眼睛看着秦云笙,声音怯怯小小的唤道,“小姐。”
秦云笙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温声道:“已经过去了,莫要再想了,无事了。”
玉湖点点头,将惨白如素的小脸深深埋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手掌里,“小姐,昨晚的那些流民好可怕阿。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呢,他们也是人阿,怎么能这么没有人性呢。”
秦云笙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飘忽。
是啊,那些流民怎么能这么没有人性呢。
还不是朝廷的错。
官官相护,彼此贪图富贵,朝廷赈灾口粮分拨下去,一层一层的剥夺,各级官员好似蛀虫一般,一点点的蚕食着老百姓救命的粮食。
流民手中无粮,饿的红眼,周围的人成堆的死去,心里如何能不发慌。
人吃人不过是被逼的。不然,不到穷途末路,谁会愿意手刃亲族,口吃亲人血肉。
这些不过是朝廷中秘而不宣的肮脏龌龊罢了。秦云笙叹了一口气,未曾说什么,只是道:“无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少顷,马车外响起护卫粗犷的声音,马车渐停,“已到金水,诸位贵人请下车吧。”
“小姐,咱们下去吧。”玉浣闻言跪坐起身道。
秦云笙颔首,素手轻抬,玉浣忙伸手扶住她的。
玉湖率先下了马车,一手打开车帘子。
秦云笙动作优雅且从容的下了马车。
一阵尖哨傲慢的女声伴着冷风灌入耳中,“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你这店家,怎么这么不长眼色。这样的东西也能入的了我家二小姐的眼?我家二小姐可是堂堂天家的锦云郡主的女儿,秦府的嫡出二小姐,身份可尊贵着呢。你们这些地摊上的小东西,我家二小姐能看上算是你们三生有幸,你们还不快把店里最好的东西给我家小姐拿出来。”
秦云笙的脚步一顿,黛眉轻扬。
秦家的嫡出二小姐?
那丫头的声音尖哨高亢,秦云笙听得一清二楚。
她微微蹙了眉头,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皇亲国戚,在街上如此的嚣张,也不怕自己掉了脑袋。
“小姐。”玉湖唤了她一声。
秦云笙淡淡的笑了起来,摇摇头道:“无事。”循声朝着那处望去,但见一个模样精致,娇小的女子,拉着婢女打扮的那女子,吐气如兰,“算了,玉湖,不必跟他们计较。他们也是做小本生意的,你莫要为难他们。”
秦云笙饶有兴味的扬起柳眉,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在远在京城的街上假扮她,以她的身份和名义,狐假虎威。
这隅的闹剧还在上演,“玉湖”蹙了眉头,一跺脚十分娇嗔的说道:“小姐,你怎么这样呀,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用这种东西。小姐您就是心善,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可是,您也不想想,自个儿是什么身份,皇亲国戚,那身份可尊贵着呢。”
秦云笙一挑眉梢,哟,她什么时候成皇亲国戚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婢女的话,说的口气可真是大。
秦云笙下了马车,径自朝着那二人走去。
走到旁边的小摊上,秦云笙随手拿起一个小玩意,作势打量着,但实际却是斜瞥着那一主一仆。
“玉湖,听话,不能得理不饶人。”“秦云笙”温温柔柔的一笑,宛如中秋之月露颜,云破月明一般的好看。
少女身着素色衣衫,青丝暮染,惊鸿簪发髻,面若芙蓉,眉若柳叶。
和风吹过,广袖飘然,她好似临风而去的仙子一般,浅笑凝眸,顾盼生姿。
秦云笙深深凝眸。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只要她愿意,自有大把的人愿意捧其上高位,何以要狐假虎威?
就在秦云笙正想着的时候,眼前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姑娘,你要买点什么?”
秦云笙闻言回神,朝小贩淡淡的一笑,将手中的珠钗放下,淡声道:“无事,我随意看看。”
灰衣小贩憨笑着点头,双手一拱道:“姑娘随便看,随便看。”
秦云笙颔首,语气温柔的应了一声,伸手随意的拿起一支样式简单精致的珠钗,问道:“这个多少两银子?”
小贩搓搓手,憨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珠钗了,用的是海边的珍珠自家做得,也不贵就一两银子。”
秦云笙颔首,看着手中模样精巧别致的珍珠簪,心中自然很是欢喜,她正欲从荷包中掏出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