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岛敦背起来东躲西藏的鹤见花衣,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事实上,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鹤见花衣的预感一向很准——还是好的不准坏的准的那种,被小正毫不留情地吐槽过“乌鸦嘴”。
“那个,中岛君,”在背着她的中岛敦刚下楼梯往楼下跑去的时候,鹤见花衣本来不打算开口的,总觉得像是在咒别人,但又忍不住嘴欠,“我觉得你要掉下去了。”
“诶?啊啊啊——”话音未落就听见了少年的惨叫声,整个人一空,因为那莫名其妙的预感,有所防备的鹤见花衣在感觉到身体下坠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扒住了旁边的地板翻了上去,然后拽住了少年的手腕,手被猛地拉扯酸疼,她另一只手也赶紧伸了过来抓住了少年的手腕,费劲地想把他往上拽……虽然最后还是没拽起来。
“你没事吧?中岛君。”虽然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但是鹤见花衣还是很尽职尽责地问了一句,表达了关切慰问的意思。
“我、我没事鹤见小姐,”中岛敦赶紧地回应道,脸上满是紧张和担心,“那个,鹤见小姐!你这样会掉下来的,你松手吧!我掉下去也没事的!”
“真的?”她怀疑。
“真的!”少年回答得很坚定。
然后她就松了手。
丝毫不拖泥带水,动作之干净利落,一度让中岛敦怀疑她早就打算松手了,只是碍于情面所以客套一番。
松手后,鹤见花衣甩了甩酸疼的手腕,跪坐在地面上,看向了楼下:“你还好吧?中岛君。”
……虽然不好她也没办法啦,老实说她连医药费都出不起。
“我没事。”楼下半蹲在地面上的灰发少年闻声抬头,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咧嘴一笑,脚上是渐渐褪去的虎化。
中岛敦,异能力是虎化吗……?
“那就好,”话音未落,鹤见花衣就见原本凭空消失了的地板又重新回归了原处,她眨了眨眼,有些愣神,听见楼下中岛敦在问,“鹤见小姐?!”
“啊,我没事。”她赶紧道,顺便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小声嘀咕,“这算开挂了吧,奇怪……”
中岛敦掉下去后,她没有跟着掉下去,说明太郎,啊不对,片山新就在这附近。
——中了她的幻术,认为自己被“利刃”刺穿的片山新,差不多也到了极限才对。
不会还想砍她的腿吧?
算了,不管他在哪里,大范围的使用幻术不就行了。
脚下蔓延开的,是大面积的岩浆,滚烫火红的岩浆一直弥漫熔铸了整层楼,空气被热气扭曲变形,唯独一处地方,刚刚浇灌上去的岩浆转瞬即逝。
刚才她用幻术创造出来的刀山也是这样,被片山新的异能力抹掉了,看来,异能力暴走的片山新能力的本质就是“消失”。
那么,她又为什么能看见他呢?为什么,是唯一?
鹤见花衣微微皱眉,有个猜测。
幻术是对精神力的消耗,如果是以前的鹤见花衣,使用这种程度的幻术,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在躯壳和意识没有完全磨合的情况下,连续不断地使用大范围的幻术,对鹤见花衣精神力的消磨非常严重,被钢管击中的左脚隐隐生疼,“自我暗示”在逐步的瓦解。
手中幻化出了后座力较小的手/枪,鹤见花衣紧盯着逐步消融的岩浆——岩浆是大范围地被抹消,她抓不住那个少年的实体,只能试探性地在空地上开了几枪。
没有子弹击中的实感。
“鹤见小姐……哇啊啊啊——”旁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的是中岛敦惊慌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平淡无奇的楼层里突然出现灼热得让人头脑发昏的岩浆,如果不感到惊愕反而是让人惊讶的事情。
“是幻觉,和谷崎的异能力有点像,但是,也只是像,”紧随其后的黑发青年随手将从口袋里找到的废纸扔进了快溢下楼梯的岩浆里,废纸转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了灰烬,他淡淡一笑,“在横滨废弃的烂尾楼被岩浆烧死,感觉是不错的死法呢。敦君,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不要靠近这里。”
“花衣的幻觉,大概能带来实质上的伤害,”他补充道,突然踏上了前去,靠近他的岩浆转瞬间被抵消,语气轻快,“片山新,不被人看见也不被人听见,非常苦恼吧?如果是这样,我建议你乖乖地站在那里不要抵抗,如你所见,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让异能力无效化,如果,你是真心的,只是想被人看见,才做出那些堪称虐杀的凶恶行径的话。”
虐杀……啊啊对了,她记得那天她看见的案发现场,半边墙壁都被血染红了。
鹤见花衣思考间,听见太宰治忽然要求:“花衣,能再用一次刚才的能力吗?”
“嗯。”她点了点头,原本被太宰治和片山新的异能力用不同的方式抵消了大半的岩浆再次迅猛地覆盖了整个楼层,触及到太宰的幻术无例外地被无效化了,而另一块,在第一时间被消除的地方——
她举起了手/枪。
为了尽可能地制服敌人。
子弹落下的声音和太宰治的行动几乎是同时进行,幻术是对大脑直接进行直接控制的术法,连续使用了幻术感到吃力的鹤见花衣微眯起眼睛时,晃见的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微愣后大喊:“太宰小心!他手里有匕首!”
面对着“看不见的敌人”,站在楼梯上等待的中岛敦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随着太宰发动异能力,周围灼热沸腾的岩浆刹那间消失,而被太宰治点住额头,消去了异能的少年也终于现身了,他手里的匕首才捅入太宰的腹部前,被太宰扣住了手腕,男孩的脸上出现了错愕和茫然,许久许久之后,才轻轻地笑了下,小声呢喃:“被看见了呀。”
“太宰先生,已经通知警察过来了。”在犯人被捉住后,松了口气的中岛敦在给附近的警所打了电话后,才跑了过来。
“嗯,那么就大功告成了,”太宰治偏头看向了一旁脸色泛白的白发少女,语气温和,“还好吗?花衣。”
“不太好。”她很诚实地给出了答案,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濒临极限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就不能常理上的回答‘还好’吗?”太宰叹了口气问。
“说实话,不能。”鹤见花衣接连的回答已很明显带刺了,只是她倒没多少真的生气的意思,甚至于还笑吟吟的。
只有中岛敦看了看太宰治,又看向了她,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太宰先生,鹤见小姐。”
“这个嘛……”太宰治拖长了声音卖着关子。
“没什么啊。”鹤见花衣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对她又没什么好处,她微微张口,刚打算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觉得眼前一花,目中所及都模糊一片,眩晕里骤然跌倒。
“鹤见小姐?!”中岛敦跑了过来,半蹲下身,神情关切。
那是……
手撑在地下,少女垂下头时,刘海稍稍遮住了她的眼眸,她沉默了一下,收敛好惊愕的情绪后,才抬头浅笑:“我没事,头有点晕而已,是常有的事。”
——军警的人快到了,现在应该在四楼。
刚才重影里,她刹那间看见的,是意料之外的景象。
目光穿过了厚重的地板,直达底层。
再加上只有她能看见片山新,一个猜想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成型——“鹤见花衣”是异能力者。
是什么样的能力呢?透视眼?
不对,只是透视眼的话,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能看见身为“透明人”的片山新。
疑惑间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黑发金棕色眼眸的青年弯腰站在她跟前微微一笑说:“该回去了,花衣。”
“太宰先生知道鹤见小姐住在哪里吗?”中岛敦跟着抬头,还有些茫然。
“知道,”他点了点头,在中岛敦困惑的目光里,又不徐不疾地补充道,“和我住在一起嘛,敦君没有听国木田君说过吗?”
对鹤见花衣的印象还停留在“突然来到侦探社里大胆告白的女孩子”上的中岛敦脑袋当机了几秒后:“……哈?”
·
警察的人上来,将片山新带走前,乖乖被拷上了手铐的少年却突然回头问她:“呐,姐姐,在我行刑前,姐姐可不可以来看我?”
连续多起虐杀案件的犯人,就算是未成年,也难以免除死刑。
“嗯,可以哦。”鹤见花衣并不觉得自己是有多好心的人,对少年施加的幻术,如果不是太宰的异能力将它无效化了,恐怕也早就置少年于死地了,但是她答应时又没什么犹豫,因为也不是会对她造成什么损失的事情。
拜托警车捎了一程后,几人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在太宰治的建议下,中岛敦先一步道别,往地铁站的方向去了。
虽然被打了一闷棍,但有着强悍异能力的片山新只是个没经受过任何训练的十三岁少年,医生让她回去冰敷后,又开了点药就没什么事了。
“医生说要调理一周。”交了药费,在休息室里找到她的太宰治表情是莫名的遗憾。
“……为什么你一脸的失望啊我应该没惹过你吧,太宰先生。”鹤见花衣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她和太宰的相处,发现她连暗杀都还没真正意义上的实施呢,贝尔菲戈尔的那件事和她没关系……大概。
“有点,因为希望花衣依赖我的时间能更久一些,”随口说情话的黑发青年稍稍弯下了腰,将手递给了她,“走吧。”
花衣将手递了上去,被他弯腰抱起:“困了的话就先睡一觉吧,到家了再叫你。”
过度消耗精神力,已经很困乏了的鹤见花衣被塞进出租车后,微微掩口打了个哈欠,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年却是说:“不要,我担心你把我半路扔掉。”
“啊呀,我像是这么过分的人吗?”他故作惊讶,语气依旧是毫无真意的轻快。
“不像,你就是。不是都把我当诱饵扔出去了吗?”侦探社的其他人不在,鹤见花衣这次也就没再打哑谜了,“不过鉴于你没真的就把我扔那里不管了,我就原谅你好啦。”
“咦我还以为花衣是因为爱慕我,所以无条件的原谅呢。”他手肘撑在车窗沿上,托着腮慢悠悠地道。
鹤见花衣一时竟无言以对:“……”
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