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粉色的衣裙衬得花无缺病怏的小脸更加苍白,仿佛一阵风能把纤弱的她给吹走!
“钱把总到底是在怀疑什么呢?”勉强地弯了弯发白起皮的嘴唇,花无缺深吸一口气提在胸腹再慢慢呼出,“您该不会是怀疑赫鹰是私逃了吧?”
看到花无缺生病体弱的样子,钱墨璇眼中闪过关切与不忍,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下来,“家奴买卖的确是要在官府登记入册的,在下也只是奉公办事而已。”
“呵。”花无缺摇晃着身体走下四级台阶,“钱把总是执行公务,我必须得配合啊。”
懂事的耿富有跑到姐姐身边,扶着花无缺的手肘慢慢移动到天井中央的石桌旁坐下。
“请恕小女子病中体弱,不能站着与钱把总说话。”花无缺抬起眼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花老板……”钱墨璇此时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花无缺从衣袖中抽出那封转让契和两张银票放在石桌上,淡声地道:“这就是我转卖赫鹰的证据,按了手印的转让契和一千两银票,钱把总该信了吧?”
钱墨璇看着石桌上的银票,吃惊不小!真有人愿意花一千两买个奴隶?
以花家的财力,也不可能凭空得到丰宣银号的千两银票!这银票是丰宣银号出具的,而丰宣银号只在都城和大地方才设分号,花家人这几年一直生活在乌山镇,他是可以证明的!
“花老板真的把赫鹰卖掉了?”钱墨璇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眼前这名令自己有些心动的女子果然是“唯利是图”的女人吗?
“呵呵,是啊,有何不可?”花无缺笑得无力,“一个和寡妇不清不楚的家奴,又有人愿意出高价买走他,到手的钱我买三四个新家奴都还有剩,这样的好事关在屋子里想了几天终于想明白,就主动去找那老板将赫鹰卖给了他。”
她躺在屋子里,把家人的对话都听了去,只是不愿解释太多,毕竟人都已经走了,她说太多也于事无补!
钱墨璇望着花无缺的双眸,她也不躲闪的回望着他,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中探究着什么。
良久,钱墨璇朝花无缺和花家人拱手道:“那就请花老板病好后带着契书和银票去官府备个案,也好将赫鹰从我们乌山奴籍册中删掉!”
“好,一定照办,谢谢钱把总。”花无缺撑着石桌面站起来,可腿一软向一旁栽去!
“花老板!”钱墨璇身形一闪稳稳托住了花无缺的身子,关怀之情表露无疑,“注意身子。”他的声音像叹息。
细一回想这几年与花无缺打交道的每一个细节,钱墨璇又怎会猜不到花无缺生病的原因。
花无缺心一酸,故作镇定的推开钱墨璇的大手,“多谢钱把总特意来告知这些,我只是最近太累了才会生病。”
“那在下就祝花老板早日康复了。”钱墨璇收回手诚意地道。
北燕边境,固山城兵寮。
金台边境有个乌山镇,与之遥望的就是接壤的北燕边境重城固山城!
最初由赫连鹰率领的先锋军已经到了乌山镇外潜下来,但因为使者迟迟未传回消息,北燕皇帝也没有下令攻打,赫连鹰就让那史拓先把军队又带回了固山城暂作休养。
赫连鹰离开乌山镇,自然也是随那史拓他们一同回固山城。
回到自己的国家后,赫连鹰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但也很快恢复北燕大将军的角色。
训练士兵、批阅军中公文、与其他两位将军书信往来沟通近况……他每天都很忙很忙!
比起在外面住帐篷,现在在固山城内有专门的兵寮供士兵们居住,这样会更养精蓄锐。
门扉被轻轻敲响,埋头处理公事的赫连鹰抬起头,眉心还打成一个结,“进来!”
吱呀,门发出轻微的开启声,一抹禇红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赫连大哥。”进来的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三碟小菜和一个加盖的碗,纤影盈盈的迈入书房“你要注意身体,别还未起兵行事就把自己累垮了。”
孙玉蓉脸上挂着微笑的端着东西走到书案前,轻轻放下托盘,“我听说你因为不舒服没吃晚饭,就做了粥和小菜给你端过来。
赫连鹰的眉头微微松开,笑道:”谢谢你,玉蓉。“
孙玉蓉的粉面染霞,眉目间流转着对赫连鹰的倾慕,可惜赫连鹰并未真正正眼看过她。
孙玉蓉是军医孙世德的女儿,幼年丧母的她从小就跟随在父亲身边研习医术。后来孙世德被赫连鹰帐内的军师聘入军中成为军医,不放心女儿的孙大夫就将孙玉蓉带在了身边。
孙玉蓉长得秀气美丽,说话轻声细声、为人温柔体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已经十八岁的孙玉蓉幼时曾订过一门亲事,可惜在她十二岁那年,未婚夫因病早亡,那门亲事也就随之消失了。
后来虽然孙大夫也曾想给女儿再觅个好人家,总比总跟着他进出军营要好得多,可孙玉蓉却说暂不考虑嫁人的事,前一次订婚她无权自己作主,但未婚夫早亡后,她再嫁什么样的人想自己挑挑看。
孙大夫无奈,同时也看出女儿似乎心有所属,劝说无效后也只得由着女儿了。
嗅了嗅那碗粥散发出来的香气,赫连鹰端过粥来笑着问孙玉蓉,”里面又加料了吧?“
”是啊,加了几味对你有益的中药。“孙玉蓉双手端起粥碗放到赫连鹰面前,”入秋正是补身子的好时候,若是真的起战了,赫连大哥你的身体可不能有事,将士们都担心着呢。“
赫连鹰又道了谢,拿起木勺开始吃起来。
孙玉蓉站在一旁满含情意的看着赫连鹰吃得狼吞虎咽,她的一颗芳心早在四年多前就遗落在这名军中猛将的身上了!那时候赫连鹰还不是将军,却已经立下不少战功。
视线一转,落在了赫连鹰手臂上新添的”疤痕“上,孙玉蓉的娇容一黯。
”赫连大哥,你手臂上那个新疤是去乌山镇时,你装成奴隶被烙的府印吧?“孙玉蓉咬咬嘴唇,心底有些泛疼地道,”待我与父亲研制出除疤的药后,第一个便将这个府印抚平!“
军中人都知道赫连鹰为了绘得详细的地图而装作被卖的奴隶潜入乌山镇,却被烙上了府印!
虽然要得以详细的乌山镇地图可以有很多方法,但毕竟是边境之镇,乌山镇表面一片平和,暗中却也有着金台的探子深藏其中!任何一名外来者入镇超过半个月都会被人怀疑,何况是像赫连鹰这样一呆就是一个多月的呢!
提到乌山府印,赫连鹰吃饭的动作一滞,别过手臂看着那块结痂后脱落、丑陋的疤痕形状。
看到这个府印疤,他的思绪就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乌山镇大集上,那名双眼闪着光亮的少女穿着男装,在脏污的地方、明明怯懦却不得不坚强喊价时的焦急模样让他忍不住弯起嘴角。
那个爱财如命的女人是不是抱着一千两银票乐得找不到北了?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他也会心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