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真脸有些红。“咳。就是有些奇怪。有些奇怪。”
“漠上域。诞骨芝。冷仙子。作相陪。”轻轻‘吟’出三字短句。蛇影魅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期许。“骨。‘肉’。血三生。我便是一个真正的人了。无须经了转世那一关。”
冷真沉‘吟’道。“诞骨芝附于漠上域。延肌雪落于夙丘域。不过。倒是不知有什么可以生血。”
疏华道。“对于东西。我一向是一件件拿到。其他的么。以后再说。”
沿途不时看到被毒毙的仙家。青黑‘色’的毒气尚游移在各处。氤出一片恐怖的气氛。冷真总担心自己也变成七窍流血。全身溃烂的形象。一路过得一凛一凛。
虽然宗煌蛇被灭。但不知在此之前有沒有经过凌霄宝殿。父君。母君。赤暝。以及……他怎么样了。她忽然停住。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声音干脆响亮。她闭上双眸。微微颤抖。一腔的痛楚无法言说。
为什么到如今还放不下心底的执念。为什么刻意不去关怀某人。却依然自然而然地想到他的安危。
“冷真仙子。”腕部被一只虚凉的手握住。疏华沉声。“你……你是心疼我暂时得不到血液之源么。”
冷真不点头也不摇头。唯独感到一颗心疲倦不已。
半透明的手指缓缓抚过她的眉。微凉却细致。“不该反应这么大的。我猜你不是为了我。”
虽然到处莽苍。飞瀑。瑞气千条。却似乎‘蒙’上了一层萧瑟。宛若她渡也渡不过情劫的心。冷真扶了扶额头。“什么都不要问了。走罢。”
漠上域在十八域东部。与南端夕州域想去甚远。疏华却将白云御得不快不慢。冷真催了几次。他只是淡笑。最后干脆躺下來。悠悠地注视着晴空。“也是我的真身死得快。否则。连天穹的颜‘色’也要变一变。”
再一次。冷真暗暗将云催快。一股力量传來。与她的力道相抗衡。白云快了一瞬。却又立即慢下來了。
“你……”她怒目而视。“化尽毒气不愿。加快速度不愿。你究竟……”
疏华支起上身。侧脸看她。闲情逸致不得了。“化毒么。也好。免得再闻到腐臭的气味。”
指尖萦绕起一抹流光。一点嫣红逐渐自居中形成。化作一颗圆润通透的珠子。将虚无的外壳轻轻弹破。赤珠随即向天际掠去。消失不见。
然而。仿佛有什么照下來。天域之间氤上了一层清淡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绯光。那些青黑‘色’的毒气似融入了化净的水中。很快无影无踪。
“真神奇。”冷真忍不住惊叹。“你究竟有多大的力量。疏华。”
“可以拥有你。同样。也可以保证你不因此罹难和受到诋毁。”
他风淡云清地说着。不经意般扫过那倾城之颜。恍惚了一下。
冷真心微微一震。这只蛇影魅似是一向不怎么正经。可他的话。为何听來那般真切。
她沉默了下去。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忽然有箫声响起。低沉悠远。萧瑟怅楚。仿佛风过竹林。掠出伤兽的脊背。冷真回过头去。见疏华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支紫白‘玉’箫。抵住薄‘唇’。手指有节奏地起伏。不知名的曲子缓缓流溢了出來。
他一头及踝的银发散于肩背上。末梢似瀑落幽潭。积雪般堆积在白云之上。几乎融为一体。雪白的足被遮了大半。仿佛一个不真实的梦。
那么‘精’美的五官。如此雅致妖娆的气质。不知会俘获多少‘女’仙的心。然而。他是一只人人得而诛之的蛇影魅。
箫声。要传达什么呢。这类无情无‘欲’的男子。也有悲伤。
冷真在他身边坐下。细细聆听來。忽然想起那一次。幻境之中。《忘忧曲》。抵死缠绵。她要给他。他却怕伤害到她小小的身子。终究克制着沒有入了去。但是后來。后來……她恨他。
箫声不知何时停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一只手握住了她紧攥的拳头。薄凉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惊醒。看到他微微倾身的姿势。忙将他的手拿开。闪了闪。“曲子不错。”
“噢。”疏华笑问。“你的脸‘色’极差。方才我险些担心你将我吃掉。”
“唔。任谁听了悲曲表情也不会轻松。”她不自在地敷衍。举目看向前方。“这样下去。起码要天黑才抵达漠上域。未免太拖延了。”
疏华反而捧出两个理由。“其一。宗煌蛇已经被灭掉。其二。毒气也清理干净。除非主动來招惹我。眼下暂时无人有危险。因此。我们一路赏山玩水地去。何乐而不为。”
他一脸无害地看着她。眸子澄碧。淡光雅然。‘唇’角依旧是一抹笑意。
冷真微皱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看样子。你不该有野心的。可是。为什么……。”她从未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过丝毫杀气。他似乎对地位并无兴趣。为何又要当仙鬼二界之王。
疏华默了一默。“因为我是蛇影魅。我不灭人。自有人灭我。你也看到了。单一个破空咒誓便闹得人心惶惶。但凡知道我存在的。都怕我。恨我。巴不得我灰飞烟灭。”语气透着缥缈得不可触‘摸’的寂寥。
冷真垂眉。“我不是……”顿住。不由得有些心虚。她。真的不是吗。她虽不怕。不恨。另一个想法。却也同他人一样的。
“天不容我。我为何敬天。”
那个声音幽幽道。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狠光。很快恢复淡然。“不过。我会留你。以及你想留的人。”
冷真道。“你可以去转世的。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好法子。”蛇影魅反问一句。看着她笑了。“转世。会遗忘的。可我不愿遗忘……”顿了顿。“我不愿遗忘我原是一只蛇影魅。”
诞骨芝生长于漠上域南端魇枭渊。浑身‘玉’白。茎部仿佛一根人骨。顶托起环状棱纹的菌盖。千年只得一朵。
然而。魇枭渊却不是人去的地方。即便是仙法高深的神仙。也是不到迫不得已不入渊。
那里枭怪横行。‘阴’戾狠毒。霸道跋扈。秉‘性’执着如“死士”。一旦有人侵入。或者是将人杀死。或者是被人杀死。否则纠缠到底。决不罢休。
冷真以为。到了漠上域。有了疏华。拿到诞骨芝一定如探囊取物。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然而。疏华仍只是闲适地躺在云上。慵懒地看着魇枭渊。“唔。要让我生骨长肌的是仙子。既然如此。仙子去取好了。这些个怪物么。仙子身子纤巧。应该沒有大问題。”
十丈开外。十座尖崖直削入远古丛林。崖壁附生藤蔓和矮树。以及许多灵草贵菇。针尖般的顶部沒入云霄。那些灰黑‘色’的枭怪盘绕在周边。颈部以上已经化‘成’人头状。五官也似人类。飞得极其安静。然而。偶尔的一声鸣叫却是凄厉无比。充斥不详和死亡的气氛。见有生客停在不远处。‘阴’恻恻的眸光不时扫过來。含着警戒的意味。
天宫之所以留这些枭怪。是要留待其全部化作人形时。遣到仙林或重宝之地镇守。这些枭怪无须经过修炼那一关。自认血统高贵。仗着天庭重视。更是嚣张无比。不将一般仙人放在眼中。就算是法力高深的。只要图谋不轨。仍大开杀戮。
魇枭渊是天宫规定的。用以豢养枭怪的禁地。如有仙人不顾天规硬闯进來捞灵草。天庭则听之任之枭怪残食。不留一分情面。
冷真顿时全身窜冷。咬牙道。“但终归是用在疏华仙君身上。还请仙君奉上一份力。以免心生愧疚。郁郁不已。”
疏华淡淡地笑了。眉梢一挑。“倘若仙子发生了不幸。我少不得上一柱香。寄托一下哀思。”
冷真上前去。俯身。揪住他的‘胸’前蓝襟。“你去不去。”
疏华抬手。掌心包住她的手背。含笑盈盈。“仙子这便显得诚意不够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又被他占了便宜。
将那半透明的‘玉’手拍开。不忘记在上面留几个指甲印。然而。那凹陷下去的痕迹很快恢复原状。白璧无瑕。
唔。无血无‘肉’。其实也有好处。
冷真再不耽搁。凝化出钰歌剑。咬了咬‘唇’。向魇枭渊掠去。
闪耀的碧光引起了更多枭怪的注意。纷纷朝一抹蓝‘色’聚拢而來。尖喙反复开阖。发出‘阴’森凄厉的鸣叫。宽大的翅翼不断扇动。带起一卷卷黑风。空气‘激’‘荡’不休。八方相扰。冷真的剑尚未削下一片羽‘毛’。便被裹入漩涡之中。‘乱’流汹涌撕扯下。每一片骨头都要散开來。
不会是……又要死了吧。既惶恐又焦急。散‘乱’的长发遮住了视线。透过缝隙。却怎么也看不到云上的蓝衣魅影。只见漫天的黑‘色’羽‘毛’。耳边尽是耸人听闻的枭叫。‘阴’毒腐朽的气息越來越近……
忽然。周围空气猛地一漾。枭怪惨叫着。呈辐散状飞快远离。羽‘毛’片片脱落。凌‘乱’飞舞。‘阴’测测的人类眸子则不依不饶地盯着她。冷真趁着空隙。飞掠向一株悬在崖壁上的诞骨芝。然而。那股牵制的力量一下子消失。枭怪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逼’近。
一大群黑压压的翅翼铺天盖地。气氛诡异而窒息。充满嗜血的疯狂之‘欲’。她几乎将仙法发挥到了一生最厉害的境界。才勉强争取一两秒的时间。险险避开。终于。诞骨芝近在眼前。手迅速握住茎部。正要拔出。忽然。掌心一空。诞骨芝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会……。。下意识地向西边看去。那只蛇影魅仍然慵懒闲适地躺着。只是修长的手指玩转着一株诞骨芝。目光带笑地看了过來。
像被一盆冷水浇下。冷真浑身一个‘激’灵。他既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到。还让她冒着‘性’命來取。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枭怪再度包围了上來。她暗骂了一声。闭上眼。钰歌剑携着一腔愤怒向最近的那只枭怪劈斫了下去。孤注一掷。死一只垫背也好。
身形似乎瞬移了一下。剑也仿佛被什么所阻。止住了落势。枭怪的叫声忽然变得遥不可及。冷真讶疑地睁开双眸。正好撞到那张雅致妖娆的脸。碧眼流转出淡淡的‘波’澜。‘唇’角一贯扬起。另一只手举过头顶。轻却有力地夹住了剑刃。
而那些枭怪停在魇枭渊界线之内。跃跃‘欲’追。然而。‘阴’桀桀的隼中却流‘露’出最极端的恐惧。翅膀紧紧收拢。全身绷得僵直。疏华懒懒抬眼。随意挥了挥手。仿佛得到了赦令。大群大群的枭怪向崖渊间返飞回去。
冷真沒好气地将剑化了。脸涨得桃红。“好哇。这下你心安理得了。”
疏华淡笑道。“仙子沒有事。我才是心安理得。”
“冷真。”一声低唤突如其來。深沉似哑弦振声。似含了复杂得难以诉说的情绪。
循声望去。云端之后。三丈开外。一袭黑袍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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