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对安哲说我要去睡觉了,你继续坚持吧,上楼的时候顺手把灯关上了。边上楼边想,我这真是疯了,居然跟一个陌生人聊了这么久。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看看手机已经九点多了,我立刻起床收拾好,带上帽子口罩,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以防自己被晒得更黑。路过客厅看了一眼,没有安哲。我不由地笑了,看来他还是没有睡在客厅嘛,不过也有可能已经起来上班去了呢。但是,可是,but,我为什么要关心一个陌生人呢?
老板问:“不吃早饭了?”我说:“不了,午饭也不回来吃,晚饭的时候见吧。”
拉萨的公交车还是很方便的,从安全以及经济的角度考虑,这都是大家出行的最佳选择。
第一站,大昭寺。我就记住导游一句话:“大昭寺才是所有藏传佛教徒一步一叩首朝拜的终点,而不是布达拉宫。”有人问为什么,导游答道:“因为大昭寺是寺,布达拉宫是宫。”好简洁清楚的答案。说详细点就是,信众从四面八方而来,奔向同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大昭寺前的广场,因为大昭寺里供奉着佛祖12岁等身像,等身像面对着广场,接受万众朝拜,赐予信徒福祉。而布达拉宫是文成公主入藏时,松赞干布为之修建的宫殿。再说明白一点,大昭寺是雍和宫,布达拉宫是紫禁城。
大昭寺广场上有“唐蕃会盟”碑。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的一点是,我们印象中强盛无比的大唐王朝,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征服过吐蕃,而一向被称为“弱宋”的大宋倒是压着吐蕃打。历史这个东西,有时候真会给人错觉。其实,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广场上源源不断的信众,跪拜,叩首,站起,前进,是那么的虔诚。一路风尘,他们的衣服已经破旧,可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那么干净和明亮。
如果有什么事物可以让一个人坚定和执着,那一定是信仰。信仰神灵也好,信仰自我——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自信”——也罢,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可给你踏实的感觉。气球很美丽,可终究无根基、不长久。人也一样,最怕的是在空中飘着,找不到落脚点,无依无凭。
想着即将辞掉的工作和不可知的未来,我的落脚点又该在哪里?顿时感觉心乱如麻:别人来西藏都可以净化灵魂的,我这是多愚笨而且没有慧根,在大昭寺前还把自己搞的一团糟。
纠结了半日,感觉有点饿了,我这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该去祭祭我的五脏庙了,先去填饱肚子吧,要不就真飘起来了。
找了一家藏餐馆,如安哲所说,不好吃,但是汤非常鲜美,老板用藏味的汉语解释说汤是用牦牛肉和牦牛骨熬制的,离开西藏别的地方可不容易吃到。我想也是,反正我也没吃饱,就跟老板说再来一碗吧。
填饱了肚子,放下了心思,下一步是去布达拉宫排预约票。很幸运队伍不长,没多久就取到了。看看时间才三点多。总不能现在就回去歇着吧。再去哪个景点也晚了,我当即决定,回大昭寺,转八角街,顺便寻找名震八方的玛吉阿米。再次坐上24路公交车,我意识到自己的统筹能力正在急剧下降,今天的路线设计应该是布达拉宫,大昭寺,八角街,我却硬生生地让自己绕了几个圈。一向自诩做事情效率高、速度快、结果优的我,也许是该好好反思一下了。
八角街,在玛吉阿米酒馆前,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男主人公仓央嘉措那首著名的情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看过一本关于仓央嘉措的传记,当时不明白的是,既然藏传佛教是密宗双修,为何六世找个找个情人还那么偷偷摸摸。现在想来,或许是给自己因为政治上被压制和无所作为带来的苦闷,找到发泄口。
人啊,终究是耐不住寂寞的。贫穷时求衣食保暖,发达后求精神充实,所以才有那个叫马斯洛的研究出人的层次需求理论。
前人已逝,往事如烟。我站了半晌,考虑自己要不要进去。说实在的,我去过玛吉阿米在北京的分店,饭菜不那么合胃口的。更何况,这种浪漫暧昧的地方,我自己一个孤孤单单凄凄惨惨多煞风景,最起码也得有个人陪着吧?林楠没有过来,那安哲也不错啊——我这脑子都在干嘛?算了,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八角街其实应该叫做八廓街,围绕大昭寺修建而成,原为转经道,藏族人称为“圣路”,不过现在已经是一条很繁华的商业街了。除了建筑风格和售卖物品有明显藏式特色,其他的与伟大祖国各大旅游城市也没有太多区别,一样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样是往死了要价、恨不得从每个人身上刮下二两油来。
我一向路痴,转来转去,走到了一个大路上居然迷了路,左右也没看见站牌,只好又安检了一次背包,原路返回。
人有三急忍不得,回来的路上发现旁边胡同里有一个公厕,我赶紧钻了进去。出来后就发生了昨天安哲提醒我的问题,只听“当”的一声,我感觉到一阵锥心的疼痛从脑袋一直蔓延到心里,眼泪刷得就掉下来了。我揉着脑袋,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长椅,赶紧走过去坐下,缓缓神。
回头看看那个公厕的门,还真是矮呀。因为它有一个台阶,所以迈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影响,可是出来一不留神绝对中招。现在已经下午,太阳慢慢西沉,蓝天白云依旧。我背靠在长椅后的墙上,一动不动。拉萨的阳光真得很好,让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不过在大街上睡觉终究不是回事儿,我还是赶紧回客栈吧。刚起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周肖然。
她不停地往两边看,似乎在寻找什么,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旅游逛街,走的这么急匆匆又一本正经的,完全没有游人该有的放松和悠闲。想想也对,她身上压制那么重的事情,哪里轻松的起来?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打个招呼,她已经走了过去,只得作罢,反正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好。
回到客栈,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厨房准备晚餐,有几个人坐在门台上围着桌子喝水聊天。高原上活动非常消耗体力,转了这一天我也确实有点累了,便回房间去躺着。
昨天跟我住一个房间的姑娘已经走了,今天新搬进来一个,我还没有见到人。不过看着粉粉的行李箱,粉粉的小拖鞋,还有粉粉的小梳洗包,应该是个很卡哇伊的可爱女生吧。
吃晚饭也没有看到安哲,我有点纳闷,却没好意思问。为了养精蓄锐进行明天的旅程,我去洗了个澡,就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神奇的布达拉。我的预约票是下午三点半,所以美美地睡了个懒觉,起来吃了几个包子,喝了碗豆浆,决定上午先去西藏博物馆。博物馆在罗布林卡的对面,不收门票但是要把包寄存一下。
我曾经去过陕西历史博物馆,在里面徘徊了正正一天还意犹未尽,而西藏博物馆虽然规模没有那么宏大,藏品却也是精美绝伦。比如这个当年赠与西藏自治区的翡翠套活链玉瓶,扁平形状,水蓝色,最神奇的是穿在玉瓶肩部的那一套活链,环环相扣,但是无接口,浑然天成,有鬼谷神功之妙。再说这个光绪年间“粉彩牡丹纹吸杯”,荷花样式,杯身花瓣为下深上浅的渐变粉色,花梗为柄,中空管状,可做吸水之用,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不过实在是可爱。
其他还有粉晶雕的佛像,玉雕的杯子,青花瓷的瓶子,掣签用的金瓶,不可一一而论。尤其是那藏式风格的饰品,透露古拙质朴的气息。如果有哪位大设计师到来,说不定可以觅得诸多灵感。
我看得入了迷,等想起来那神奇的布达拉时已经三点,慌忙跑出去,打了车赶到布达拉宫广场。时间尚不算晚。安检完之后,我跟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走,路过那一排转经筒,还饶有兴致地拍了几张照片。可惜我只有一个人,没有办法给自己拍照。这样走了快十分钟,我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都已经快十分钟,眼看就三点半了,怎么还是看不到布达拉宫的大门呢?
有人告诉我你走错了,这条是藏民转经的路,你得往回走,到头后左拐,再走个200米就看到了。我看了看预约票的时间,道了个谢撒腿就往回跑。找到了大门出示预约票进去后,又一个晴天霹雳,那就是门票要在半山腰买。我也没顾得上问是不是必须三点半之前买好票,接着一阵狂奔,直冲到售票处,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气喘如牛,浑身无力了。直到把钱交了,票切切实实拿到手上,我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