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去的医院,苏献宁领完药踏出医院大厅,穿着薄薄的麻棉外套,褐色的棉裙下是双黑色的休闲增高鞋,小五正蹲坐在地上,看它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儿,说不定是在瞧哪个美女。
小五是苏献宁养的一只金毛犬,性格十分粘人,她出门只要不带它出去就会在屋里汪汪地乱叫,住在公寓楼里因为它也十分害怕自己会被邻居投诉。
献宁正想抓住它的绳子,它后脚一蹬欢快地下了医院大门的楼阶。这是时常会发生的事情,她也跟上去下了楼梯阶。
见它在一个年轻男人脚边缠来缠去,似乎以他为圆心,它成了圆规,张着大口跑圈。
献宁站在最后一阶台梯阶上看着,又气又好笑,叫它:“小五,过来!”
似乎听到她的声音,那年轻的男人也抬头看她。
献宁看到他明显一怔。
阳光透过路旁的树枝照下来,清风徐徐,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穿着简单的灰色衬衫,黑色长裤,站在离她几步远的空地上,那双眼依旧清澈乌黑。
这么多年了,没想过还会再见到季桓。
“阿桓,怎么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五被这个声音一惊,跑到献宁跟前儿,耳朵向后抿着,一脸贼笑地摇着尾巴,请求她的原谅,献宁很想踹它一脚,却也只抓住了牵绳没有动。
不多会儿,那个女人来到了季桓身边,挽住他的胳膊,重复问道:“怎么了?”
季桓答:“看到了一位老同学。”
低沉的男声入耳,献宁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牵绳拉得紧紧的,她看着他们走过来,疑问:他这么多年也在长远市吗?
全然没有看到小五毛发肃立,拽着脖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后退,很不甘心主人把牵绳拉得这么短又这么紧。
两人走近,献宁仍站在楼阶上不动,看着季桓她先开口:“好久未见了。”
他说:“是有些久了。”
挽着他手臂的女人也看着献宁,那双美丽而纤长的眼睛含着如歌的笑意,酒窝的弧线浅浅划在右颊,忽尔视线又转向季桓:“阿桓,还不快介绍给我认识。”
“苏献宁——我同学,”季恒始终看着献宁,“我女朋友沈丽婉。”
献宁颔首,两只素白的手绞在一起,眼睛看向季桓的皮鞋。此时此刻,小五非常之不舒服,哼唧了一声,献宁抬头看它,适当了松了一些牵绳,小五屁颠屁颠地向她冲过来,沈丽婉另一只手护住小腹,惊吓出声:“我有孩子了。”
献宁动了一下,嗓音似有些沙哑:“对不起。”她从这头台阶牵着小五走向对面,蹲下身子抚了一会儿小五的头,又站起来。
季桓抽出手臂,走到献宁面前:“怎么来医院了?”
“感冒一直不好,来打点滴。”她微垂着脸,声音不大。齐耳的黑发,脖子显得又直又白。
“有事打电话给我。”季桓递给献宁一张名片,这一做法似乎引起了沈丽婉的敌视,她抱怨道:“阿桓,到预约的时间了。”
献宁接过直接放进口袋里,牵着小五走在林荫的人行道上。
她的身上有些发冷,掌心也沁出了些许的汗,踏进家门,习惯地把钥匙和背包一起放在玄关处的衣架上。
她走了几步,掏出口袋里的名片,盯着瞧了好一会儿,搁置在茶几上。
随后她撩开帘子,一下子扑在床上无声地哭了。
献宁睡着了,小五在房间嗅来嗅去,跑到床前看看献宁,最后跳上床,嘴巴搁在她的脚边,也闭起眼睛。
——
她家和季桓家很近,初中那会儿,学校距家有一条非常阴森的小巷子,那条巷子又深又黑,献宁说:“不会有鬼吧?”
季桓说:“不会。”
结果两人像兔子赛跑似得冲出巷子。
两人跑到一处明亮的地方,大喘着气儿。
献宁双手撑着腹部,清澈秀气的眼睛毫不回避地直视季桓,气息不匀地开口:“你说你一……个男人还怕鬼,简直太不男人了!”
季桓被献宁这么一说,立马反驳道:“谁让你先跑的。你要是不跑,我也不会跑。”
献宁的双手又拉了一下书包,朝前走着说:“哼,还赖我!”
季桓与她并肩走着,虽才是初中,却比他矮了一个头。
献宁倏地停住脚步,伸出手背似要打人,后又翻过手心,“快到家了,笔记借我。”
“每次都不认真听,高中还考不考得上?”季桓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的这次物理考试都不及格。……”
他似乎还要再继续说教,献宁夺过他的笔记本装进书包,大片大片的笑靥绽在脸上:“我会好好抄的。”
——
献宁醒了,是被冻醒的。四月的天还有些寒,她和衣睡着了,连被子都没盖,嗓子隐隐的有些疼。
献宁起身穿鞋:“小五?”
小五欢快地跑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她眨了又眨,嘴角沾着纸屑。
献宁:“你又调皮了,是不是想挨揍?”
小五空口空口地咬,仿似存心和献宁的两只脚脖过不去,就想着咬一口吧,就咬一口。
献宁去厨房,路过客厅,看到季桓的那张名片已被小五撕成几片。她走过去拼凑完了,却又似想起什么,十分干脆地扔进了垃圾筒。
小五这个罪魁祸首走过来,冲着献宁摇尾巴。
献宁摸了它一下:“我给你做饭去。”
面几乎冷凉了,献宁端着小五的食盆走出来,这面是在超市买的,长寿面,很长很长。小五不大喜欢吃狗粮,她能想到也只是拿肉汤煮面,不过小五吃面还是很有意思的,给它开个头,它就会绕着圈吃啊吃个不停。
献宁坐在沙发上看它吃,捧着肚子笑。
晚间,献宁遛完狗回来,又做了晚饭,吃了药睡下。还未完全睡着又被电话铃声惊起,小五在床上走来走去,十分奇怪地盯着她。
献宁扫了一眼来电显示,这快递公司也真是的,打印机不是说好明天送来的吗?
“喂!”
那头嗓音沉沉如水:“我以为你会打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