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佟一身笔挺的西装礼服,踩着映在地上细碎的月光,宛若身披明光的梦中王子一般,缓缓走来,他的目光迥然,仪望风表,独秀于众。
听他说话的声音以为来人焦急不堪,岂料,面无表情。
男子自是认识沈佟的,啧啧了两声,伸手摸上他的肩膀,“沈少爷,你怎么也过来了?”沈佟的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
圈内圈外认识的人都调侃他为第一处男。更有甚者,一些人特意邀请他出席各色各样的宴会或者私人酒局、麻将局等等,不外乎就是为了证实他是否对得起他们给予的封号。
直白点就是看笑话。
“也对,你也是干这行的。”男子一副哥两好的架势,搭上他的肩膀,“看上这个妞了?爷让给你呀。这妞看着挺标准的。哥们,好好照顾,下次约你。”
男子趁机溜走,被围观的人各种嘲笑也不理会。
梅小沫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闪躲神色,她没想到他会凑上来。在他想来拿剧本回去的那天,她曾经有一个念头:找个机会换掉这个演员。
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她自认为这样对他好,甚至她已经策划好了如何在他拿剧本时提出他所应该支付的代价。
可他却是沈佟,目前除了江菡之外发展最好的沈佟。
那一刻她真的慌了。
沈佟打破了两人的僵局,“你怎么搬家了?”他想问的是她搬家跟他有关系么?是为了要躲他么?
梅小沫斜斜一笑,故意靠近他,手放在他的胸前,轻轻抚摸着,转着圈,“怎么?想我了么?”
沈佟微微退了一步,“只是好奇你为何搬家。”
梅小沫朱唇微启,靠在他的耳边,道:“躲你。”沈佟的眸色更为深幽。
她哈哈大笑,吐了吐舌头,“骗你的,怎么可能为了躲你搬家,你真好骗,你这样还能混娱乐圈混得那么好,你的经纪人真辛苦。”直白地挖苦他的天真。对着他,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激怒他。
沈佟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眼角还憋出了几滴泪珠,几度想要开口,都被她的笑声打断了。
“不要笑了。”沈佟的话像把刀直戳她的心窝,“难看。”她的笑是假的,就跟自己在拍戏时哈哈大笑一个状态,明知不好笑,却装得像真的一样。
第一次觉得假笑很难看。
梅小沫冷漠地说:“嗯,不笑了,我们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你可以走了。”她用生硬地语气逼迫他离开,转过头看窗外,没有再看他一眼。
沈佟静默几秒,转身离去,他的脚步声慢慢飘远。
*
梅小沫冷笑了一声,“出来吧,看了那么久的戏。”她瞥见他闪躲的身影,来一次宴会竟然还能遇见这么多人不想见的人,果然是麻烦。
从另一头角落里走出来的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祖上基因好,保养得体,下巴留着些许的胡渣,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味道。
精致的眉眼和随着岁月的流逝加深的法令线,微薄的嘴唇,连最能揭穿年龄的脖子上的纹络都显得格外年轻。二十年前的他该有怎样的风华?
她见过,与今无异。
“你,过得好么?”男子吐出的话略带犹豫。
梅小沫:“好。在没看到你之前。”看到他就觉得想吐,怎么可能会好。
他也不怪她出言不逊,只是好脾气地说:“那就好,你好就好。”梅小沫把脸转向宴会,看着沈佟从一头的桌子转向另一头的桌子,期间遇到几个女子还能有礼貌地打招呼。
她的心思呼地一下飘到了沈佟身上,恐女症这么快就好了?
男子见她的目光投向了宴会,“是梅文邀请你来的?”
“对。”
男子以为两人就要这样默默无言到一方主动离开之时,梅小沫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你老婆好么?”
他尴尬地摸了摸脸,“挺好的。”
“是么?”梅小沫觉得有点遗憾。
她的眼神迷茫起来,好似回到了过去。
其实她在八年前曾经也到过明星所主办的宴会,与这次被人正式地邀请不同,当年她是偷偷混进去的。
那天她在报纸上看到了刊登的消息,在上体育课时,央求姜凡帮忙,她假装身体不舒服,向老师请了病假,掏着口袋里剩下的那两天的伙食费,买了张车票,来到了当时最为有名的宾馆。
那时候的路灰尘很多,她个子小,出车站时被来去匆匆的人挤倒了,身上的校服也被蹭得灰扑扑,显得格外狼狈。
宾馆门口的服务员把关并不严,她趁着人不注意,混在一群人中,跟着进去。
那天的宴会灯光闪烁,她缩成一团在角落里蹲着,时不时有人从不远处经过。由于她蹲着的地方灯暗,没人注意到她。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她甚至在一瞬间想要原谅他。这样的灯红酒绿的世界,她也喜欢。
“我没想到你会来。”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点雀跃,好似刚才两人之间的尴尬已经不复存在。
梅小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会来。”早知道他会来,她怎么都不过来。
“你还认出我了,我很高兴。”男子试图把话题往轻松愉快地地方引去。
梅小沫哈了一句,略带嘲笑,“没办法,我闻到了一股子人渣的味道。”
男子的脸气得有点红,鼻孔微微放大,似乎是要说些什么话,梅小沫扬着头,目光带着十足的挑衅,像是在说,发怒吧,你发怒我就胜利了。
他生生吞下了内心里的火,“不要学她。”说出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呵呵,她怎么可能学她。她们一点都不像。
*
梅小沫上前走到最近的酒桌上,上面摆放着一瓶葡萄酒,她让酒侍开了她,一个人拿着杯子和一瓶子酒,干巴巴地喝了起来。
足足喝了一整瓶,她空着肚子,今晚什么都没吃,身子又冷又饿,一阵一阵的。
她当初往自己的肚子里灌酒的时候也这么难受么?
她都那么难受了,我是不是应该原谅她?
梅小沫闭上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当日的情景,只见有人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对着她各种怒吼。
她听不到,她真的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好像张开了嘴,但还是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她眼中布满了红丝,眼眶快要裂开一般。
有人晃了她一下,她微睁开眼,沈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抬起头,呵呵傻笑了一会子,“干嘛板着个脸?真难看。”
沈佟看着她耍酒疯的样子有点无奈,幸好这是在宴会的角落里,要不她就出名了。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闷声道:“奇怪,你怎么在这?”
“我在参加宴会,我当然在这。”沈佟耐心地解释,若是吕律看到了,估计会嚷着表示不服气。
前几次吕律为了替他挡酒,不小心稍微发了点小酒疯,差点被他凑一顿。
“不对!你有恐女症,你怎么能参加宴会?”说梅小沫喝醉了,可她还记得沈佟有恐女症,说她没喝醉,刚才还问他为啥在这。
这是喝断片了么?
沈佟低声道:“工作。”
梅小沫张开嘴巴,且张得比刚才说话时还大,沈佟一把上手掌,捂住她的嘴巴,他有预感,下一句话她若是说出来,他也有麻烦。
他架着她往人少走廊里去,他把她放在角落里一张座椅上,俯下的身子刚要直起,她细长的手臂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眯着眼道:“你要去哪里?我没叫你走,你还敢走?”
“我打个电话。”
“不许!不许你打电话!”梅小沫勾着他的脖子,直要往他的锁骨间磨蹭。
沈佟一边躲一边安抚她,“好,不打。”
“嗯!听话!不许给其他女人打电话。”梅小沫盯着他,打了个酒嗝,“不对呀,你碰不得女人的。对了,刚才有人嘲笑你是处男。”
沈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拼命要把自己往她怀里扯的动作上了,她说什么他都没听清,只是含糊地敷衍着。
“嗯。”沈佟敷衍,表示你说啥都对。
梅小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挣扎,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嘟着红唇道:“没事,不怕别人笑你,我可以委屈下自己教教你。”
沈佟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趁着她迷糊的时候,一用劲,扒拉下她的手,揪了揪自己的领带,松动了下脖子,给梅文打了个电话。
梅文过来时,梅小沫安安静静地趴着,“小沫睡了?”
沈佟撸了她的头发一把,她挥手要拍他,抿嘴,“没睡。”
梅文看着宴会上的人还有一大半没有走,这是宴客厅,没有客房,上面开一间客房没人陪着她,她担心小沫。
干脆让她回家算了。
梅文联系了助理,看着助理扛着梅小沫,沈佟握紧拳头,对梅文道:“要不我陪着送她回去?”
“额。”梅文也是知道他有恐女症的人之一,“你不怕么?”
沈佟看着梅小沫瘫软的背影,“不怕,估计对她有免疫了。”
把小沫交给沈佟她也放心,“行吧,到家给我打个电话。”沈佟颔首点头,走上前帮忙扶着梅小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