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言重了,”文惠早已泪如雨下,“臣妾能有今日,全倚仗皇额娘。皇额娘,您别担心,皇儿已命人荐来了各省的名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来不及了!”太皇太后叹息道,“哀家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清楚,油尽灯枯的时候快到了……”
“皇额娘,您别多想,会好起来的……”
“没用了,惠儿,哀家方才仿佛见到了哀家的丈夫皇太极、还有哀家的姑姑哲哲,他们,都在召唤哀家,是时候该和他们团聚了……”
文惠正要说什么,康熙上前一步道:“皇祖母!朕是皇帝,朕不许朕的皇祖母有事!皇祖母,孙儿……”话未说完,康熙已泣不成声,他不忍地别过脸去。
“孙儿,你的意思哀家都明白,哀家有一事,要孙儿替哀家完成,你,能完成吗?”
“皇祖母吩咐便是,孙儿洗耳恭听。”
“哀家是想着,你先祖和孝端太后崩逝多年,太宗的山陵奉安已久,不可为了哀家而轻动,况且哀家这心里呀,也舍不得你们父子,孙儿,你就把哀家在你父亲福临的孝陵附近择地安葬吧。”
“皇祖母……”康熙呜呜咽咽。
“皇额娘……”文惠亦呜呜咽咽。
太皇太后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睁开已显黯淡的眼神,道:“苏茉尔……”
一旁正啜泣的苏茉尔擦了擦泪水,快速来到太皇太后榻前,道:“老祖宗,奴埤在此。”说着她握住了太皇太后青筋暴露的双手。
太皇太后喘着粗气道:“你跟随哀家从科尔沁草原来到盛京,又来到京城,从哀家身为科尔沁格格开始,历经先祖侧福晋、庄妃、圣母皇太后、直到如今的太皇太后,哀家这辈子经过的风雨,你是最好的见证人,哀家走过的路你最清楚。整整六十六年,你从来未曾离开过哀家半步,你从来都是哀家最好的伴侣,大清能有今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只是,耽误你的终身大事,害你至今未嫁……”
苏茉尔感激涕零:“老祖宗,能有幸追随老祖宗是奴婢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奴婢别无所求,只求老祖宗能健康长寿……”
“健康长寿?哀家活了七十五岁,享尽了人间的福禄寿,见过我大清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知足了。如今哀家就快见到列祖列宗了,哀家心里着实多了一份踏实,哀家,没有愧对列祖列宗对哀家的期盼,没有让列祖列宗失望……”
“皇额娘……”文惠泣不成声,康熙和苏茉尔以及榻前众人皆泪流满面。无奈再多的眼泪和呼唤,都未能唤回太皇太后的知觉。
次日,天下举哀。
由于悲伤过度,文惠病倒了,银杏殷勤地照顾她,而康熙,在皇祖母的后事安排完成后第一时间来到了慈仁宫向嫡母问安。好在太医说文惠只是近日太过悲伤之故,有些虚弱,未有大碍,于此,康熙放心了些。
而另一边,仙蕊作为如今的后宫之主,率领后宫众嫔妃长跪于太皇太后灵位前哭丧。因仙蕊未曾进位皇后,故而仍属妾室,她跪于第二排居中的位置,而其他嫔妃则跪于她稍靠后的位置,身怀六甲的德妃也不例外,她按位次跪于仙蕊和紫兰身后,宜妃右侧,荣妃左侧。晶亮的双眸中满含泪水,即便已临近产期,但依然如他人一般恭敬。
那日的哭丧结束后,仙蕊特意在承乾宫中诏见了德妃,道:“德妃,你如今身怀六甲,本宫知道你行动不便,但事关太皇太后的哭丧之事,本宫不便特许你起身歇息,你不会怪本宫心狠吧?”
“娘娘言重了。太皇太后乃是皇上的皇祖母,嫔妾身为嫔妃,理应孝敬。嫔妾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坏了规矩。”
“一己之私?你腹之怀的可是皇上的龙胎。如若龙胎有何闪失,那本宫作为后宫之主,可就难逃罪责。”
“娘娘,恕嫔妾直言,嫔妾备蒙皇上圣恩,得以诞育龙嗣,此番乃是嫔妾第六次有孕,想来也无妨。”
“也是,你是多子之人,亦是有福之人,如若后宫众人也如你般多子多福,那我大清就真的子嗣繁茂,不怕后继无人了。”
“娘娘悲观了,”德妃道,“现下皇上龙嗣越来越繁茂,膝下已有十三位皇子,六位公主,况如今皇上正值盛年,后宫年轻的嫔妃也越来越多,娘娘,龙嗣可是无比兴旺啊。”
“从未想过德妃竟有如此伶牙俐齿,怪不得皇上如此宠爱你,不过,能得皇上宠爱,并非只有伶牙俐齿一项,懂礼才是最重要的。”
“娘娘所言极是。只是,嫔妾得皇上器重不假,娘娘贵为后宫之首,才是皇上真正心坎上的人哪。”
“妹妹惯会取笑本宫,本宫不过是倚仗着姑母同为佟佳氏沾点光罢了,只求皇上不要责怪本宫有失偏颇,便也心满意足了。”
“娘娘说哪儿的话?娘娘如今正当壮年,又贵为后宫之主,且前朝有父亲大人帮扶,可谓是风光无限呢。”
仙蕊笑笑道:“若不是有父亲和伯父,本宫何以能坐到今日之位置,倒是你,朝中无人帮衬,还能如此受皇上宠爱,当真是不简单。”
“娘娘说笑了,嫔妾不过是运气好,有皇子和公主在,皇上才会来嫔妾的永和宫。”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眼下你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胎,不能出岔子。本宫来日找你再叙。”
仙蕊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德妃怎会听不出来?她起身行礼:“嫔妾这就告退。”说着便出了承乾宫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