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素月和清羽相向而立。
“你会愿意的。”素月忽然笑起来,笑意清浅而温暖,“我请蔺夫子给你父亲配了药,能延缓他的病情,减轻他的痛苦。让别人送实在是不放心,所以还得你亲自给他送回去。”
死,清羽不怕!可他不愿意看到身边的人死去,特别是拓跋邯郸,他才刚刚感受到来自他的父爱。所以素月之前说的那些理由他都可以不管不顾,唯独这一条不行。
即便这只是个套,他还是得一头栽进去!
素月赢了,然而她的脸上并没有笑容。看着烈风将他送出后门,看着他无限留恋的转身,她却只能躲在廊柱后面抹眼泪。
“你放心,采绿一定会照顾好他的。”烈风让采绿随行,一来可以确保清羽是真的离开;二来万一遇到什么事情,采绿的身份对他也是个掩护;三来,采绿的心意需要一个机会。
“谢谢你,辛苦了。”他的那些小算盘素月何尝不知道,可她没有办法去在意,她想也许现在正经历的,都是上天对她和清羽的考验。
她擦干眼泪又回到姜云霁的房间,他身体的情况基本稳定,房间里再不需要厚重的幕帘遮挡。数着光阴一寸寸的缩短,她趴在床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同无数次做过的梦一样,她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温柔的母亲,慈祥的父亲。可这一次却又是不同的,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到他们穿着用金线绣着图腾的华服,那不是他们那个普通人家应该有的打扮。可那种亲近的感觉是对的,他们亲昵的招手,宠溺的唤着,“月儿……”
声音仿佛是穿越时光传来,那么真切而熟悉。素月看见了火光,看见红色的鲜血浸透华服,染红了图腾。看着他们的身体缓缓倒下,她想过去扶住他们,却无论怎么着急都跑不过去;她想喊却怎么都喊不出来……
一直冰凉的手抚上额头,素月一个激灵终于从梦中醒过来,“云霁!”
那是一种习惯,一种感应!
她睁眼果然看到姜云霁微微睁开的眼睛,他的嘴角带着虚弱的笑意,“别哭!”
素月抹了一把脸,果然抹到一手冰冷的泪水。她傻傻的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又流下来,“云霁,为什么每次我困在梦里的时候你总能把我唤醒,可为什么我却不能将你唤醒呢?”
她以为她还睡着,这不过是她的第二重梦境而已。姜云霁还是在笑,清浅而温暖,他勾了勾手,素月会意将脸凑过了过去。他的手在她鼻尖一捏,她立刻感觉到一种真实的痛感。
她不是在做梦,他真的醒来!他眼里还残留着一点点的紫红,但更多的是本色。
素月激动得又哭又笑,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去找蔺夫子来看看,却又因为被姜云霁拽住而止步,“先别叫他们,你再陪我坐一会儿。”
他的样子很虚弱,虚弱得让人不忍心拒绝。素月回握住他的手,趴在床沿上看着他,“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谢谢你送我回家!谢谢你,月儿!”姜云霁又笑了,这次笑得像个童真的孩子。
时光仿佛是在那一刻静止,他们的笑意凝在眼角变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门却在这时被突兀的撞开,烈风一面往里走,一面惊慌的喊着,“姑娘,姑娘,东太子来了!他非要来进来看王爷,大门快拦不住了。”
这段日子姜云霁总是怎么都叫不醒,他们已经习惯这样大呼小叫的进他的房间。素月的手仍旧和姜云霁握在一起,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画风似乎不对,烈风好像被蜜蜂蜇了一样惨叫一声,飞快的逃出屋子,然后装模作样的阖上房门,“公子,东太子来了,你可要见见?”
他的声音平稳,然却有欣喜的眼泪正顺着眼角往下落。姜云霁醒了,他的期盼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就在他擦去眼泪的时候,素月拉开房门,“进来说吧!”
姜云霁已经靠着厚厚的垫子坐起来,虽然气色还没有恢复,但看得出意识已经清明。他假装没有看见烈风泛红的眼圈,兀自接下那个无话,“你说子睿来了?他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毕竟我们从城门而入,一路行来他要知道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带了许多的补品,说是你身体一贯不好,最近身心疲惫应该好好补补。”
烈风眼中的正常,素月却不那么认为,“知道是正常,不过来得也忒快了一点,我们才回来多久?而且我觉得他的动机没那么简单,他明知道云霁受伤,这个时候八成是来探虚实的。”
姜云霁认同的点点头,“那你怎么看?我们是见还是不见?”
“这个得看你啰!”素月顽皮的笑起来,“我已经帮你决定那么久,这回得你自己决定啦!你要是不想见,我负责帮你赶走他;你要是想见,我也会尽力配合你啊!”
她声音轻快,好像婉转的黄鹂鸟儿在歌唱。姜云霁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烈风,那你去安排他前厅稍等,一刻后再请他进来。月儿,你帮我梳个头吧?”
“好,包在我身上。”对于一个昏迷的人来说,披头散发的躺着并没有什么不好,可素月总担心他随时会醒。他是那么风光霁月的人,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邋遢的样子,所以她总会替他收拾的整整齐齐。当然,她也实在是太无聊了。
很快素月便为他束好发戴上发冠,又给他找了身淡蓝色的长衫换上,他的皮肤很好,这样的打扮清爽得就像是蓝天白云。
看着素月忙碌的安排人手在房中摆上水果、茶点,如同是丈夫看见小妻子在忙着待客,姜云霁的心里满溢着幸福,“月儿,让她们弄就好,你过来坐一会儿吧!”
素月偏头冲他促狭的一笑,“开什么玩笑,东太子哎,在雁城对我们那是百般照拂,我怎么能不好好的报答一番呢?必定要让他宾至如归,终身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