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四野苍茫。
连续赶了多日的路,实在是人困马乏。又见已经进入常州地界,胜利在望,或者说作战在即,连一向要求严格的伍凤翔副将,都觉得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欧阳康对此没有意见,在寻找到合适的水源后,下令埋锅造饭,就地休息,却也派出一队斥侯前去打探军情。
关耀祖闻言当即一屁股坐下,连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拿脚踢了踢旁边小军医的屁股,“搭帐篷去。”
“凭什么又是我?”桑吉利很不高兴,“还有,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许踢我屁股。”
关公子放平四肢瘫倒,无赖的道,“那你去做饭。”
“凭什么?”
“因为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大人当然要给小孩做饭。”
“你是小孩?那你叫我一声叔叔我就给你做。”
显然,桑大人还是低估了关小人的脸皮厚度,就见他面不改色的道,“吉祥叔叔,快做饭饭吧,我饿了。”
这种人!桑吉利吐血,拿起两人的军粮去洗米煮饭,只恨不得天降一个神雷,把他劈得粉粉碎碎。
好不容易闻到饭香了,关公子晃荡着爬起来了,吸着鼻子往前凑,“快快快,我都要饿死了!”
欧阳康看不下去了,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有点脸面没有?人家小吉祥才做好的饭,你就来拣现成的,一边等着去。”
关公子原本想骂,你这货还不是一样?可转眼瞧见欧阳康跟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又掏摸出一小块两寸来长的腊肉来。
关公子顿时眼睛亮了,“给我给我!好哥哥,快分我点!”
平西将军果断扬起锋利的小匕首晃了晃,关公子退缩了,笑得象只摇尾巴的大狗。眼看着好哥哥切了两片给桑吉利,然后把剩下交给他帐下的小亲兵,财大气粗的道,“水牛。拿去切了,给咱俩的饭焖上。”
媳妇的爱心腊肉,当然要留给自己享用。
关公子愤怒了,冲上前在他身上四处掏摸,“你还藏了多少,快交出来!”
正闹腾着,斥侯回来了,见此情形也是毫不惊讶,只急得嚷,“将军。前方常国郡主已经跟姬龙峰打起来了!”
关耀祖不敢再闹,赶紧让开,那边伍凤翔得到消息,也扔下饭碗过来了,“打了多久?眼下战况如何?”
“打了半个多月了。今天从一早打到傍晚,本来双方才休兵歇息,没想到姬龙峰突然又对常州城发起攻击,打得非常猛,眼看常州城就快守不住了!”
那还等什么?伍凤翔即刻道,“所有将士,立即放下饭碗。前去救援!”
“不。”欧阳康的神色同样严峻,却又问了问两军对阵的情况,发布了一条命令,“所有将士赶紧把饭烧熟,吃完再走。记住,一定不要吃夹生的。否则一会儿在战场上闹肚子,可没人给你递草纸。”
伍凤翔急道,“将军,这时候还吃什么饭啊?救人如救火,万一城池失守。我们可是贻误战机的重罪!”
欧阳康却摇了摇头,又抬头看了看天。
暮色沉沉,寒风渐起。
“是西北风,往常州城的方向。”桑吉利也围了上来,他自幼在边境长大,对这里的风向水土方位极其敏感。
欧阳康原地转了转,看了看身后的队伍。
负责后勤的军需官,崔浩此时也赶了上来,“是要什么东西?我们的粮草还够吃半个月的。”
欧阳康摇了摇头,目光急速从将士们身边的物资上扫过,忽地,他眼睛一亮。
再看众人全都望着自己,不由急了,“你们看我干什么?抓紧时间烧饭吃饭,马上有正经事要做了。快快快!”
伍凤翔还想说什么,可欧阳康把脸一板,“到底是你是平西将军还是我?军令如山,有什么责罚我一人承担。”
好吧,所有人都闭嘴了,赶紧吃饭去。
媳妇说得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磨刀不误砍柴工,不吃饱可什么都干不了。
平西将军心中明白,两军打了一天,必是又累又饿,他们突然出现,虽然可解一时之围,但毕竟只有四千多人的队伍,还有许多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能起到多大效果?
先生说过,如遇险境,只有出奇才能制胜。
而他此次奉命而来的头衔,可是平西将军,如果只顾自保,出工不出力,只怕还未回朝,就会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要无事生非,落井下石了。
有些事,欧阳康心里明白,却不能点破。所以他一路悄无声息的赶到常州来,不仅是为了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也要漂漂亮亮的打一仗,为他们平西军赢得荣誉。
那一边,常州城上。
处处狼烟,刀光剑影。
“军师,你快下去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不,我不能走。城在人在,城若破了,我这个主将留之何用?”卫宜年已是满身浴血,鬓发凌乱,可他的眼底虽然布满了红血丝,但眼神却是如磐石一样的坚定。
“姬龙峰撑不了多久了,咱们再坚持下去,顶多一夜,敌军必将溃败。”
有他这样的鼓励,本已疲惫不堪的将士们似是又有了动力。可卫宜年心里明白,这一夜,只怕他们要熬过去,会异常艰难。
虽然有高绣茹在外围拼死阻截,可姬龙峰依旧毫不手软的选定了一处,攻打城门。他后方的伤亡虽然很大,但同样的,那边高绣茹手下将士的伤亡也不轻。
原本常州城外的地形就是不利于正面交锋的,高绣茹之前用奇袭战术,小股小股的打,收效甚好。可现在情况反转,姬龙峰逼得她不得不正面交锋了,他占的优势反而会大一些。
此时,坚守城池的卫宜年责任就无比巨大了。因为只有他尽可能的多拖延时间,才能让高绣茹的优势慢慢体现出来。
因为姬龙峰最致命的问题就是粮草不足,时间一长。他必败无疑。但要是让他攻进了常州城,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经过这样一场恶战,高绣茹也极再把他困死在城里。如果朝廷没有大量援军赶到,姬龙峰完全可以想办法打开一条通道。解决自己的供给问题。再借助坚固的城池,慢慢跟高绣茹耗。
等到天寒地冻,双方都无法交战,再等到春暖花开,西南地区会迎来雨季泥泞,还得兼顾耕种,而姬龙峰就能得以喘息,日后再收拾起来,就不容易了。
所以他们必须坚守住城池,如果坚守不住。那么也必须尽可能的给姬龙峰制造麻烦,增加他的消耗,让高绣茹率领的主力,能够顺利的把他彻底打垮。
这,也就是高绣茹最初决定自己留下的原因。
因为这一战。不管是谁留在这里,最后的结果都很有可能异常惨烈。
天一点点的黑了,可血战依旧无法停止。
刺骨的寒风,大家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了,只知道麻木的投掷,拼杀。
眼看着将士们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卫宜年闭了闭眼。做了一个决定,“来人啊,把之前我让你们收集的东西搬出来,随我出战!”
城楼底下,欧阳慕兰满身汗水的带领着留下的少数妇孺,和轻伤员们正在把从一户户油壶里刮出来的菜油。猪油,甚至点灯的桐籽油,反正不管是什么油,全部抹在易燃的干布条或者枯枝稻草上,按卫宜年之前的要求扎成一束一束。摆放整齐。
突然听到他要出战的消息,欧阳慕兰惊呆了。
卫宜年那样的身子,能作战吗?
此时,大战外围,集结完毕的平西军也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主将吩咐的事。
“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
黑暗里,欧阳康平素那双总是斯文有礼的眼睛同样染上了杀气,“听我的号令,准备——”
可他一语未曾出口,忽地就看到常州城那边异变突生。有带着火的大队人马从城中杀出,悍不畏死的冲向敌军阵营。
“天啊!是敢死队吗?”平西军这边许多将士已经惊呼出来,难道常州城已被逼到这份上了?
欧阳康的双眸猛地睁大,再不犹豫的拔剑下令,“放!”
无须多言,这边的将士们已经被那边同袍们的舍生忘死,激励得热血沸腾了。他们要快些,再快些,才能更快的加入战局,救下更多的人!
朔风呼啸,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常州东南面的高地上,有人逆风放起了风筝。
不是小孩子玩的那种风筝,而是用帐篷缝制的,形状怪异的巨大风筝,一顶风筝放起来,足有一间屋子大,而几十面这样风筝放起来,将是怎样的震憾?
“砸!”
目测着距离够了,欧阳康剑指向下。
轰隆!轰隆!
那些高高飞起的巨大风筝带着威猛的啸声,象天外陨石一般,迅猛的砸向姬龙峰所在的队伍。风筝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紧接着爆开的大团火球,更是死伤大片。
这是怎么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连在已方阵前督战的高绣茹也惊着了,可很快,她就听到那边吹来的号角声。用的是大梁军队的暗语,并不复杂,连普通士兵都听得懂。
“援军来了,是我们的援军来了!”
***
胖白薯:哼唧,打个破仗而已,有啥了不起?要是我去,肯定比他打得好。
白薯爹:>_
胖白薯:好吧好吧,把这根磨牙饼干给你了。
白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