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萨克斯探长点燃了生日蜡烛，青星关了电灯。三朵红红的蜡苗的光顿时弥漫了整个雅座间。
烛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抹上了晃晃的亮色。伊娜那丰满的额头在烛光中显得分外突兀。似乎于工艺美术中的对称似的，青星的额头也一样的显得突兀。只是伊娜的额头，怎么看，都有损女人的柔美；而青星的额头却更显出男性的风度。
雪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两个人的额头这么敏感，她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有同种感受。
伊娜在众人的掌声中已开始许愿了，生日中的三个愿望。
伊娜合掌在胸前，微闭着眼，笑着说：“我第一个愿望是你们要将我的生日蛋糕都吃完。”
大家都笑了，齐声说：“第二个呢？”
伊娜仍笑着说：“祝大家今天晚上都做个好梦！”
大家又齐声说：“第三个呢？”
伊娜闭着眼睛默念了一会儿，张开眼说：“这是秘密，你们去猜罢。”
雪莉咬着伊娜的耳朵，轻声说：“你是不是祝愿自己能成为萨克斯夫人？”
伊娜推开雪莉说：“去你的，多情种！”
伊娜的第三个愿再无人去猜，因为大家都唱起了祝福歌。在歌声中，伊娜吹灭了三支生日蜡烛。
室内顿时暗了下来，但不很暗，舞厅里晃动着的霓虹灯的光透过玻璃屏风照了进来，给室内的一切抹上了一层神秘的五彩幻影。
借助暗淡的光影，雪莉蓦地发现生日蛋糕上那只鲜奶塑虎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她吃惊不小，几乎叫出声来。
记得小时候，她最怕猫了，猫的叫声经常把她从梦中惊醒，让她睁着惶恐的双眼面对着沉沉的夜色难以入睡。而当她的母亲第一次带她到动物园首次看到猛虎时，她吓得哭出声来。
这时，雪莉似乎听到了那动物园中的虎啸，这虎啸声又似乎出自面前这生日蛋糕上的鲜奶塑虎了。
正当她心里惶惶然时，不知是谁亮了灯。温暖的灯光将她心里的寒意驱到记忆的深渊里去了。
伊娜一手拿着餐刀一手拿着餐叉。她用餐叉将鲜奶塑虎小心地分成头、腹、尾三大块。然后，她用餐叉叉起塑虎的头放到松木的餐碟里。
她妩媚地说：“这只虎，你们三个男人分定了，每人一块，谁也少不了。松木头大就吃虎头。青星先生是初次来为我过生日。这块肥大的虎腰就归你了。萨克斯探长最后来，当吃虎屁。”
说话间，三个男人的餐碟里都有一块奶塑虎蛋糕了。
大家都在面面相觑，伊娜又叉了一块带着鲜奶塑星的蛋糕放到雪莉的餐碟里，再为自己叉了块，接着说：“我们俩就吃星罢。一个女人成了明星，就能跟一屁股有着虎胆的男人。”
伊娜的话将大家都逗笑了。
雪莉笑着说：“我怀疑那些男人的虎胆都是伊娜给的，你可是属虎的女人呀！”
雪莉的话引起了大家又一阵笑。在笑声中，大家开始进餐。
也许是刚才生日蛋糕上的奶塑虎给惊了，雪莉食欲全无，她勉强吃了碟中的蛋糕。在整个就餐过程中，与其说她在进餐，还不如说她在看着别人吃。
确实，她花了大部分心思放在别人怎么吃的。她发现青星吃相很优雅，他把碟中的蛋糕用餐刀分成几乎均等的几小块，用餐刀挑着吃。相比起来，松木吃东西有些像猪八戒吃人生果，那大块奶塑虎头他三两口就给报销了。萨克斯探长吃东西很慢，好似对什么东西都兴味盎然，即使一块蛋糕放在嘴里都要细嚼好一会儿才咽下。做东的伊娜吃得很随便，她几乎花大半的心思放在劝别人吃的份上了。
松木和青星边吃边接着在楼下大门口的有关世界语城的话题谈论着。雪莉最不喜欢在就餐时话语滔滔，她认为这么做不卫生。不过，她奇怪自己为何没对松木和青星的谈话产生恶心，甚至自己也不知不觉加入其中了。
话题是松木挑出来的。他是在吞完了奶塑虎头后才说的，而且他的左手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响指。
“青星先生，我想请教一个问题。”松木有意顿了一下，然后用试探的口吻说，“联合国为何要对创办世界语城加以限制？”
这个问题其实他很清楚，不过，他对这个世界卫生组织的观察大员提出来，主要想从对方的回答中探知一点联合国对这个问题是否有新的进展。
青星咂着嘴，用舌头舔净嘴唇上的蛋糕屑，说：“这个问题你也许比我更清楚。当初提坦城创办时就遭到许多国家，尤其是那些民族主义者的强烈反对。在这种背景下，联合国才通过了《关于创办第一个世界语城的议案》。这可是个奇怪的议案，它一方面保护了世界语城的创办，另一方面又约束了世界语城的发展。”
松木笑了，说：“根据这个议案，第一个世界语城——提坦城创办十年后，世界上才能有第二个或是更多的世界语城。今年刚好是提坦城建城十周年纪念。联合国对创办世界语城将保持何种态度？”
青星如耶稣般摊来双手，说：“你马上就会清楚的，今年联合国的世界和平与发展会议不久就要召开。其中重大的议题之一就是有关世界语城的发展问题。”
松木苦笑了，他还没从青星的回答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新东西，因为青星话里的内容也是他早已了解到的。他不甘心，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日本方面正在大张旗鼓申办世界语城，明天的《世界语报》将长篇报道我这次赴日采访。请青星先生参考一下，日本的申办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青星皱起了眉头，但笑着说：“到时我要好好拜读你的大作了。不过，听说这次申办世界语城的国家有十多个，比申办奥运的城市还多。遗憾的是联合国早已成立了申办奥运资格审查委员会，但至今还没有对申办世界语城成立什么审查机构。”
这时，伊娜插话说：“请问一下，提坦城的得名是否取自希腊神话宙斯推翻父王天神克洛诺斯的提坦之战？”
松木解释道：“这仅是其中一个方面，提坦也是天神乌拉诺斯和地母该亚所生的六男六女的总称，第一个世界语城取名的提坦，含有用世界语取代世界各种语言之意，从而推动人类走向统一的文明。当然，这一过程比起希腊神话中的提坦之战要艰难得多，它是一个长期的渐变的过程。”
伊娜惊叹说：“我没料到一个城市名称还这般复杂。”
一直没作声的萨克斯探长接过话头，说：“人类的许多事情几乎如案子一般，乍一看似乎很简单，但一深究下去则横生枝节，扑朔迷离，复杂得难以理清头绪。譬如，创办世界语城本身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但它一出现几乎让地球都抖起来。世界著名的研究治疗艾滋病专家贝尔金博士甚至放弃了手里的研究工作撰文，指责创办世界语城不是推动人类的文明发展，而是扼杀了当今世界五彩缤纷的文明。”
雪莉知道这个贝尔金博士，他从美洲的一种猿身上找到了一种能吞噬艾滋病的蛋白酶，为人类最终战胜艾滋病带来了希望。只是，由于这种猿的数量很少，他的研究成果在医疗临床上还没得到普遍应用。
松木忙争辩说：“可是，语言的统一是人类发展的总趋势，不是任何个人的意识能阻挡的了的。语言统一了，旧的文明将都消亡，新的文明随之出现。当然，相当长的时期内还将并存不同的文化，比如地方的风俗习惯，不同的宗教信仰等。不过，它们终将被新的文明所取代。”
青星问：“松木先生所指的新的文明具体是什么？”
松木晃动了一下斗大的头，说：“这只有未来的人才明白。”
青星笑了，说：“我个人认为人类丰富的语言是人类最珍贵的财富。如果用某一种语言取代其它语言并不一定是一件幸事。我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十分的兴趣，再说，我们今天不是为这个问题来开讨论会的，而是来庆祝伊娜小姐的生日的。对不起——”
然后，他走到雪莉的面前伸手邀请道：“雪莉小姐，我们去跳个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