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一脸惊恐地拉住雪莲的手，说:“我的个老黄天爷啊！这怎么就会怀上了呢？以后俺可咋办啊！”
雪莲微微一笑，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结婚生子，做女人的谁不都得走这一步啊！呵呵呵，俺先恭喜你啦！”
“可是——”小菊低声低气说了句半拉话，又红着脸打量了一下四周，才站起来说:“咱们先回去吧，反正我也没啥别的病，药也不拿了。”回过头来她又向老村医打了个招呼，逃跑似的向医疗室外面走去，身后的老村医大声地喊着:“注意别碰冷水，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雪莲和小意快步追上小菊，雪莲纳闷地问她:“你跑啥啊？摔倒了可就不得了啊！你现在正是不担事的时候哩。”
小菊见四周没人，低着头说:“我……我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我还想去酒店上班，多挣几年钱，然后再考虑……”
雪莲呵呵一笑，道:“挣钱的机会有的是，可是这孩子该要的还得要，至于酒店的事嘛——你啥时候去都行！要不这样吧，你先在我店里干着，啥时候身子笨了啥时候歇着，然后呢，等你过完了月子再来也行。”
小菊拉住雪莲的手，感动地声音有点发颤:“谢谢你雪莲，看来你没把俺当外人，你对俺这么体贴让俺心有不安，我......有件事你要替俺保密……”小菊看了一眼小意，小意正心不在焉地往前挪动着，雪莲会意地对小意一摆手:“小意叔，这也没你啥事了，你该上哪玩上哪玩去吧！”小意兴奋地一拍屁股:“好嘞！俺回家睡大觉去啦！”然后一溜烟消失在大街的远处……身后雪莲呵呵笑着对小菊说:“你看这猪年过的！连小意叔也快成猪啦！除了吃就是睡！哎——小菊，啥秘密啊？”
小菊趴在雪莲的耳朵上，说道:“我估计肚子里的孩子是胡二赖的……所以，俺不打算要了……”
“啥？胡二赖的？我的老天来！咋会这样子啊？啥时候的事啊！”雪莲惊讶地叫出声来，让小菊伸手捂住了她那大张着的嘴巴，迫使她后面的话生生又咽了下去。
雪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着打了个圆场:“瞧我这张破嘴！对对对，这事绝对要保密的！可是……你怀孕的事刚才老村医和小意叔都知道啊，莫非……你想让俺瞒着这是胡二赖做的好事？”“嗯！”小菊使劲点点头，道:“我想起那个王八蛋就恨得牙疼！俺恨不得一刀捅死他！是她把俺的清白给彻底毁了！第一次他把俺祸害了之后，仗着自己出了点臭钱堵住了家里人的嘴，三个月前他又把俺**了一次，如今这肚子里肯定是他的孽种！这让俺以后咋个有脸见人啊？”小菊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两眼露出冷冷的凶光，这目光与她柔弱的外表显得格格不入。
雪莲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小菊，这样吧，你怀孕的事回家和家里人好好商量商量，反正事情已经这样子了，有些事我还是劝你冷静一下再说，记住，千万别冲动……唉！女人啊,难！”
两个女人一路慢慢走着，一边叽叽咕咕地小声讨论着，不一会就来到了胡同和大街的交界处，迎头正遇上狗剩急慌慌地出来，狗剩上前一把拉住媳妇的手，嚷嚷着:“哎呦俺的个姑奶奶来！刚才俺去雪莲家找你，大春说你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啦！你到底有啥病了啊？唉唉！看这这大年初一过滴！”
小菊看了一眼雪莲，并没有理会心急火燎的狗剩，她意味深长地嘱咐雪莲道:“别忘了咱俩的约定啊！俺和狗剩先回家了，你也忙活了大半天了，回家好好休息吧。”雪莲会意地一笑，道:“嗯，俺也回家歇会，记住啊！你的事要好好和家里人说清楚，千万别生气闹出乱子来！”
一脸迷惑的狗剩跟着媳妇小菊回到了家里，进门就着急地问她:“你们……说的啥事啊？看起来神神道道滴！”
小菊平静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对狗剩说:“去，把咱娘叫来，今天我有件大事和你们商量商量。”
狗剩娘正在厨房忙活着晚饭，被儿子连拉带拽地推到了堂屋，娘俩围着小菊一左一右地坐好，似乎等待着她要颁布什么命令一般，空气也一时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小菊淡淡地说了一句:“刚才我去医务室查了查，老村医说俺有喜了……”
狗剩激动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嗷呜大喊一声:“啥？你有喜了？啊哈！真的假的？”
狗剩他娘也惊得几乎目瞪口呆，嘴巴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来:“小菊，啥时候的事啊？俺咋一点也没看出来呢？是不是村医弄错了？要不要去县城查查再说？”
小菊还是很平静地说着:“不用查了，从两个月前俺就没来身上，肯定是怀上了……娘，狗剩，今天咱们就是商量下这孩子该不该要。”
狗剩欣喜若狂地上前一把抱住了媳妇，说:“哎呦！你这是说的啥傻话啊！这是咱的第一个孩子，咋可能不要呢！”
狗剩娘却并没有显得多么兴奋，相反地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云，她故意咳嗽了一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狗剩啊！你先别慌慌，你不记得你小时候得过腮腺炎吗？就是炸腮，后来，小菊娶过来之前你们不是去县里查过体吗？医生咋说的你忘了吗？”
闻听此言狗剩像个泻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两只手使劲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喃喃自语着:“俺咋就忘了俺不能生育的事啊呢！”他唉声叹气地看着媳妇的肚子，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被兜头泼了瓢冷水，直冰得他浑身哆嗦，欲哭无泪。
狗剩娘缓缓地站起来，出去把大门小心地关好，这才重新回到屋里小声地问儿媳妇:“小菊，事已至此，咱也别藏着掖着了，你就实话实说吧，到底是谁的种？”
小菊牙齿一咬，狠狠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蹦:“是胡二赖那个王八蛋的事！”
“啥？胡二赖？这个驴操滴劳改犯！看俺不去把他阉了！”狗剩气得一蹦老高，一边大声骂着，一边做出要去找胡二赖拼命的样子，却被他娘拦腰从后面抱住，他呼哧呼哧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好又气呼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哭丧着说道:“这叫俺的脸以后往哪搁啊！”
狗剩娘把儿子使劲往座位上一推，大声喝道:“你给我坐好！就凭你这小身板去找人家闹事？还不是小鸡子斗黄鼠狼啊！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咱得从长计议啊！小菊，你说，这孩子咋办吧！”
小菊铁青着脸，说:“还能咋办？流了呗！我看见胡二赖的人就恶心！更别说是怀着他的坏种啦！”
狗剩娘长叹一声气，道:“其实吧说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只要咱们都让嘴巴严实点，这孩子要了也行，反正狗剩也没那啥能力了，想当初我还支持过你去小意那里借种呢，只可惜这种弄错了......当然啦，要是个男孩咱也算是有后了不是？要是个女孩嘛……女孩生下来也得叫狗剩是爹啊，狗剩啊！你说，这事咱都憋着劲不张扬出去，谁能知道咋回事啊！”
一家人又翻来覆去地商量了半夜，最后也没得出个啥结果，狗剩娘只好又好言好语劝了半天小菊和狗剩，独自一人回到小西屋歇着去了，剩下狗剩两口子相对着无语又坐了大约一个钟头，小菊终于感觉疲惫不堪难以支撑，也默默地去了卧室去躺下睡了……
留下狗剩自己呆呆地看着堂屋昏黄的灯泡，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懊恼的目光最后落在八仙桌子上半瓶喝剩的老窖酒上，拿过来拧开盖子，一狠心，一跺脚，对着瓶嘴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那气势不亚于上景阳冈打虎前的武松，尽管他的形象更接近武松那卖烧饼的大哥，但是，他还是借着酒劲徒生了一腔豪气，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许多，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摇晃着站起来，脖子上的青筋也条条暴露出来，他蹒跚着走进了厨房，顺手摸起一把雪亮的菜刀，啪地一拍胸脯，冷笑着把大门打开，一步一个趔趄，慢慢而坚定地向胡二赖的家门摸去，今夜，他要让全胡同的人知道他也是一条堂堂正正的汉子！不！他要让全村人全镇上的人知道狗剩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狗剩终于摇晃着摸到了胡二赖的家门，把那门直砸得哐哐山响，他用尽吃奶的劲扯开了喉咙大骂:“你个驴日的胡二赖！你给俺滚出来！老子今晚与你同归于尽！”
那咆哮的声音愤怒而高亢，让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的小胡同突然间炸裂开去，那声音仿佛要把这漆黑的夜色撕裂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