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纳闷地看着满满的一院子人,酒劲顿时也惊得下去了一大半。他看着上窜下跳的狗剩,一时间如坠五云里,结巴着问大家:“你们都……跑俺家……干嘛了?还有狗……狗剩!你跑……俺家来杀谁?”
没有人搭理他,狗剩却真的在地上找到了那把菜刀,他想弯腰准备拾起来时,又被邻居们硬硬地压到了地上。
狗剩趴在地上,把手里的刀拍打着地面哐哐作响,嘴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嘶哑地叫骂道:“胡二赖!我草你八辈祖宗!你欺负俺的女人!一定不得好死!”
胡二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表情,但瞬间又被更多的不安所代替,他故作镇静地大声道:“王狗剩!你别大年初一晚上就给我找难看!我胡二赖也不是吃素的!就凭你一张破嘴满口喷粪就想来讹我?真是活得腻歪了!赶紧给我滚走!”
刘王氏和邻居们重新夺过狗剩的菜刀,又使劲拉起他,试着想把他架出去,可狗剩就是坠着腚拖着地不走,但是凭他那弱小的身驱如何挣扎也没能保住自己在院子里站稳,最后还是被大家一股脑儿拖出了院外,然后,又是一阵由近及远的嚎骂声:“狗日的胡二赖!这事咱没完!……”
院子里的人们稀稀拉拉地陆续散去,胡二赖紧张地上前问他娘:“娘!狗剩没把你老人家伤着吧?”谁知林老太并不领情,反而几步过来照胡二赖的脸就是一个大耳刮子,胡二赖躲避不及,只好忍气吞声捂着热辣辣的半边脸,发问:“娘!你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行不?”林老太的小脚咯噔咯噔地捣着地面,一边转身把大门插好,一边恶狠狠地朝二赖喊道:“看你干的好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倒好,还把人家的肚子都弄大了!我看你咋收场吧!”
胡二赖吃了一惊,抓住他娘的手紧张地问道:“你是说刚才狗剩是为这事?他媳妇莫非上怀上了?不会那么巧吧!才两回就......”
林老太一把拧住儿子的耳朵,气乎乎地道:“你还有脸说?才两回!咱家的老母猪才一回就下了八个崽呢!你说咋办吧!万一狗剩家讹上咱娘俩咋办?要是给几个钱把这事摆平了也就算了,问题是狗剩那熊孩子背后捅了你黑刀子就坏大事了!”
“娘!吓死他也不敢!”胡二赖胸有成竹地说道:“也不是我看扁了狗剩,就他那两下子?我一巴掌打得他跟风车似的转几个圈!不过……万一他媳妇……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咋弄呢?嗯……应该不会……”
林老太唉声叹气了一番,伤心道:“你也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混上,成天东一头西一头的也不是个长法子,你哥哥他死得又早,连个男孩都没留下,我原打算趁着你嫂子年轻,让你多跟她套套近乎,说不定还能给咱家续上香火……”
“娘!你是不是老糊涂啦?”胡二赖反感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摊开双手道:“你刚说完兔子不吃窝边草,咋又让俺打嫂子的主意?”
“你懂啥!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肉烂油水不出锅!”林老太眼里突然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把声音往低里压了压,说:“你想想,如果你嫂子和你好上了,一来她没了改嫁的心思,二来胖妮儿也好照顾,三来你哥哥家的财产不都还是咱们的嘛!还有,如果你们再生个儿子的话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胡二赖虽然对娘还算孝顺,但这一次似乎一反常态,他把头摇晃得跟货郎鼓一样,烦躁地说:“娘!我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找媳妇的事我心里有数,今年保证让您儿媳妇进家!只是……眼前狗剩媳妇这事,人家都已经给我挑开了,明天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闹到镇上就麻烦了,我这刚刚当上村里的二把手……镇领导说了,今年村支书可能有点麻烦了,我当一把手的把握很大,娘您说要是我当上书记的话,找媳妇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林老太很为儿子的上进心感到满意,听他这么一解释,顿时轻松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缓了下来:“我只是觉得你嫂子那么好的一个人改嫁了怪可惜的,好啦,你的事自己作主吧,你明天看看狗剩家的事咋处理吧,实在不行就给她几个钱让她把孩子流了,流了孩子她就抓不住你的啥把柄了。”
“嗯嗯,很对,最好让狗剩家去做了!”胡二赖点点头,得意地竖起大拇指夸起娘来:“嘿嘿,不亏是老姜辣啊!
嘭嘭嘭……嘭嘭嘭……正当娘俩为刚刚做出的决定松了一口气时,他们家的大门又响了,胡二赖警觉地把耳朵竖起来,闷着嗓子问一句:“谁啊?”
“我!王继铁!”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原来是狗剩他哥哥铁公鸡,刚刚还紧张的胡二赖顿时把心放下来,他知道只要铁公鸡出了面,狗剩媳妇那事就好解决了,不外乎是要几个钱,倒也没有别的复杂的要求。想到这里,胡二赖大踏步地走出堂屋,不加思索地把大门打开。
“有事啊?”胡二赖明知故问,一边又把大门插好,生怕铁公鸡后面又窜出一个拿菜刀的狗剩来。
铁公鸡铁青着脸,嘴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冷冷地答道:“这事整个胡同的人都快传遍了,你还有意思在这里装疯卖傻!”胡二赖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只得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向铁公鸡摊牌说:“铁哥咱麻利的吧,还是和上次一样,一口价,我认了。”铁公鸡白了他一眼,闷声道:“你真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哼哼,这事儿你可是闹大发了!”胡二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得忍气吞声把铁公鸡往屋里让:“这院里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咱进屋去仔细把条件谈谈呗。”胡二赖说着,殷勤地给铁公鸡递上一根烟,点着。铁公鸡贪婪的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两道乳白色烟雾后,才低着头随胡二赖往屋里走去。
突然,空中咔嚓一声炸响,吓得两个人浑身哆嗦起来,都不由自主地同时把脖子往下缩了缩,稍倾片刻,他们又重新满腹孤疑地抬起头来,往黑沉沉的空中找寻开去,但并没有看见炸响过后绚丽的烟花,莫非是打雷吗?真是奇了怪了?二人心神不定地一起壮着胆往里屋走着,背后却都隐隐冒出一阵阵寒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