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湛江风云之汽车站风波(三)
我低着头接受燕姐的数落,半晌不敢抬头,可我心里并没有被仇家责骂的难受。几年的友情亲如姐弟,燕姐一直对我很关照,视我为心腹,所以她骂我,我能坦然接受,这不就是姐姐骂不听话的弟弟吗?况且我这个叛徒着实招人恨!
燕姐说的越多,我越感到内疚,等她说出惩罚我的措施,要发配我到湛江接客时,我才猛的抬头向她表态:“姐,放心,我一定要将功补过,湛江那边我去,多久都行,我不要公司任何补助!”
燕姐此人刀子嘴豆腐心,最重情义,之前已用各种手法惩罚过我,此时气已大消,反过来倒觉得我对她一片忠心,也就不忍把我赶出家门,她叹了口气说:“阿文啊,你有时候太让人很失望,算了,你先去湛江接一段时间客吧,就算是对你的惩罚,你别怪我,咱们换位想一想,如果我是你,你肯定也得气死!”我连连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燕姐接着说:“不惩罚你,领导面子上怎么过的去?其他导游怎么看我,我还怎么管束他们,所以你先去湛江一段时间,后面的事再由我来安排!”
当年的旅游还是奢侈品,旅游远逊如今之人人出游的盛况,各家旅行社团队都不算多,很多导游为了多出团得脚踩几只船。我在金旅无需贿赂,无需应酬,就轻轻松松团出得满满,全是仰仗燕姐的照顾。为了我们这几位老导游丰衣足食,她无数次否决了容总扩大导游队伍的方案,这才让我们潇洒度日。她为我们不求名利,而我确有不仁不义之处,难怪她会如此这般恼怒,而我也不想就这样退出金旅这么好的平台,所以即使燕姐再怎么责罚,我也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在金旅占个坑!
去湛江对别人来说无异于跳进火坑,可对我而言却是去天堂,我在那里可谓如鱼得水。人们总在寻找天堂,其实天堂并不难找,你在哪里过的逍遥自在,哪里就是天堂!别人看湛江是龙潭虎穴,我到此地却是龙归大海,潇洒自在,我在这里有兄弟、有势力、有美酒美食,兜里那点钱在这里可以装腔作势随心所欲,这里不是天堂哪里是?怪不得人人都想天高皇帝远,都想当土皇帝!
这种“惩罚”正中我下怀,我与湛江的兄弟许久未谋面,正好借机前去探望。有我在湛江,金旅一则放心,二则正好能省下不少接待费,一人15,百人1500,这可不是一笔小开支,我和金旅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很快成交!
我不好跟燕姐说自己去湛江是踏上天堂路,即使说了他们也不信,社里导游一听上湛江,个个推脱,我也得装出不怕困难的模样,让他们知道我诚心悔过。我一拍胸脯对燕姐说:“姐,在湛江即使再困难再危险我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明天我就走,在那里呆多久我都不怕,我说了,那里的费用我自己出,不要社里报销。”
燕姐一听我的表态,脸上也开始有了点笑容,她拍拍我肩膀说:“好,那你先去湛江一个月吧,反正今年春节晚,要改造就彻底点!”本来我把去湛江接客当做去找阿剑他们散心,十天半月也无妨,可真要让住上一个月,那可就不一定那么自在了,毕竟阿剑他们也是干活吃饭,打扰太久于心不忍,阿剑他们也未必高兴。可这是要和金旅的交易,不接这筹码回不了金旅,此时不但不能犹豫,还得要迅速接过任务并道一声“谢主隆恩”,也好让燕姐他们高兴!
我一咬牙笑了出来,说:“谢谢姐,我保证完成任务,一个月后如果需要,我继续留下!”燕姐高兴的拍着我说:“好,那你明天早点去,后天就开始接客,我就不用找湛江铁旅了!天晚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
我终于等来了燕姐关心的话,不管去湛江前程如何,我都已经“轻舟已过万重山”,我又重新回到金旅的怀抱,心里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与燕姐告别,我的心情就像春天里终于南归的燕子回到旧巢时的心情一般痛快。我快步走出金旅大院,然后轻快的在半夜冷清的大道上飘飞着,不时哈哈大笑并蹲下紧握拳头激动的晃动。好不容易,人生终于又过一关,我心里不停的呼喊:“感谢老天,感谢仁慈的老天!”
那半夜里的北风不停的吹,可此时我已感觉不到冷,激动的我疯跑了一阵竟还冒了汗,几公里的路我竟然就这么颠着跑着回的家。
那一晚好兴奋,我躺了好久才控制住情绪,可激动让人睡意全无,我又折腾了许久直到开始听到几声鸡鸣才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那一晚睡的晚,醒来自然也晚,这倒好,早餐中餐一起吃了。
吃完午饭,我联系了燕姐,问清明天客人的车次等具体情况,然后又把我在湛江的联系方式告诉她,这才回家拿上行李包,带足一个月换洗的衣服,拦了辆摩的直奔新港而去。
还是老方法,我在新港车站的出站口拦了到广州的长途卧铺车,终于在晚上8点抵达湛江。
那一晚我照样受到阿剑的热情款待,等我把要在湛江呆个把月的消息一说,阿剑倒挺高兴,他说:“这回我们哥俩可以好好玩了。”那顿为我接风洗尘的饭直吃喝到了10点多,等我们都有了点醉意,我们才一起回了宿舍。
等我安顿好,阿剑告诉我他要回宿舍,我有点吃惊,问他怎么回事,阿剑这才告诉我他已经搬到船务公司票务主任的宿舍,与他住在一起,我顿时十分失落。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用在老刘这办事处最合适不过,除了阿剑几个核心骨干外,其它虾兵蟹将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灯似的换,有些来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卷铺盖走人,让老刘白白搭上饭钱。
码头这边的外联本身我就不熟,好几个月不来又换了新面孔,与陌生人同住一屋,本就十分别扭,再者要在湛江渡过这一个月,我已带了足够的钱。身上带着2000多巨款,在这“不是猛龙不过江”的湛江,我真担心自己的安危,谋财还好,就怕连命一起搭上。
这些外联招聘时本来就不考虑他们的底细,能说会道,肯干活就行,许多手脚不干净甚至负案在身的逃犯也潜伏在这里混饭吃,所以没有阿剑作陪,自己和他们住在一起,总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夜晚逢有风吹草动,我就会惊醒,尤其醒来一看有黑影,总觉得有人在冲自己逼近,常常会吓出一身冷汗,但其实也不过是外联半夜尿急起床上厕所而已。
至于要与阿剑住到一起,我更不想,和阿剑同住的是船务公司的票务主任,租的是一套大一居,有厨房、厕所,没有厅,大大的房间里摆着一张餐桌,然后就是两张大床,主任一张,阿剑一张。在我看来,主任好歹算个官,与他交往特别是住在一起,还同在一间房,我好有压力,所以即使阿剑一再要求,我也不愿与他和主任挤到一起。
头天晚上住在老刘外联的宿舍,我是既恋床又担心出意外,警惕性很高,只是由于一天颠簸又喝了点酒,十分疲劳才勉强睡着。好在天气有点冷,我索性连衣服也不脱,直接把装着钱的口袋压在身下,导游包也放在床头,就这样迷迷糊糊,一有动静又醒,睡得实在不踏实。
第二天外联们5点就醒,趁他们走后,我才好歹睡了一个小时的安稳觉。6点多我再次爬起,刷牙洗脸上厕所后我就飞速走出宿舍,在港口门口拦车去了火车站。
客人接的很顺利,接完安排吃早饭,然后就往码头送,直到9点的快船把他们带走,然后通知对面的燕姐。
晚上没睡好,送了客人我又回到宿舍补觉,中午与弟兄们一起吃大锅饭,然后休息。有时出去闲逛按摩,实在忍不住就花点小费在按摩师身上抓两把,要不就呆在房中,等着阿剑晚上收工回来在外头炒两菜喝个小酒。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我也渐渐与这里的兄弟混熟,晚上睡觉也终于踏实许多。
金旅的团队也不是天天有,隔三差五,所以日子过的挺悠闲,我也变得越来越懒。直到第四天的下午,阿剑回的挺早,一来就匆忙把我叫上:“文哥,赶紧走,这里黑道的兄弟请吃饭,带你见见世面,看看湛江的打手。”
阿剑是混社会的人,喜欢结交三教九流,以助自己的势,他也以拥有这样的朋友为荣。我虽然也混社会,但自认为自己是读书人,与黑道为伍实在不是我所愿,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我也不太习惯他们的交往方式,涉黑我一直十分警惕,担心被他们拉下水毁了前程。
本来我并不想赴这宴,可阿剑盛情邀请,我在人家这里混吃混住,面子不好不给,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参加这场宴请。
这顿酒饭安排在海员俱乐部餐厅,我们到时黑道的兄弟已经落座,我一看,哗,真了不得,一个个膀大腰圆,肩宽体阔,都是二十出头的棒小伙,八个人服装全一式,黑背心、海军蓝裤、行军靴,身高都不下一米八,暴露的全是一块块的腱子肉。这几位全剃板寸或光头,个个眼带凶光,一看就是杀人的祖宗,我一见腿肚子都有点哆嗦。
阿剑倒无所谓,直接冲过去就朝领头大哥打招呼:“五哥。”那领头的五哥一看是阿剑,忙伸手一把拉住他说:“兄弟,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