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那庞宸却是随手用摘下的长长的绿草又编制了一个筐子,让钟小于再挎上,继续往那西面走去。
那一路上,庞宸却是一反常态,没有絮絮叨叨地罗嗦什么,只是低头抬眼都在山间石处寻找他眼中的药草良材。就这么过了三天,那钟小于身上挎着的筐子却是由当初的一个两个,增加到四个五个,到最后,却是那庞宸身上,也挂了三个装得满满的草篓子了。这天走到一高山断崖,前面却是绝路了,钟小于满以为那庞宸会转身回去,怎料那庞宸走到断崖边伸头看了看,却是欣喜地大叫起来,然后便招呼了钟小于也过去。
钟小于小心翼翼伸出一个头,看到了崖壁上的从石缝中弯曲着伸展了身子出来的半截苍松,再往庞宸指出看去,发觉那苍松伸出来的狭缝里亦同时生长着一株如葵蒲般的草,方的茎,大蓟色般的叶,叶中有一开败的红花,还有如黑葡萄般的果实,一嘟噜一嘟噜地串在中间几根粗粗的草芯上。随着风吹,那叶摆花摇,而那黑色的果子则随草芯低低地垂了下去。
钟小于缩回了头,看着庞宸,不明白。
“听说过黑玉断续膏么?就是那种可以把打断的筋脉骨头重新接连到一起的神药?”庞宸兴奋地盯着那草,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你说,那就是黑玉断续膏么?”钟小于点头,然后惊讶。
“当然不是了,那叫支靳,却是与黑玉断续膏有同一药效的神药。”庞宸说着,伸出手去,无奈不够长,于是叫钟小于去。
“我看,我不行。”钟小于望着崖下不见底的深渊,有点担心。
“放心吧,你只要抓着那棵松枝就好了。”庞宸说着,飞快地把钟小于身上的草篓子草筐子都卸了下来,“其实本来我想自己去摘的,可是我身子这么重,恐怕一抓那棵松枝便断了,小于你比我轻,应该没问题的。”
钟小于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看在庞宸好歹把自己救了过来的份上,钟小于不得不做。于是,抓着断崖边上垂下生长的一根青藤,缓缓地下攀到那劲松枝上,抓住了那根劲松,再往下伸出了手。见够不着,钟小于再往下了一点,才总算把那支靳抓住了,然后刚要用力,那崖上的庞宸慌忙提醒,“记得可别损伤了那果子!”
重要部分是果子么?钟小于会悟,小心翼翼不抓破那果实,抓下去一点,握着那支靳的底根一拔,便完整地把它拔了出来,崖上的庞宸看得真切,呵呵笑了起来。
钟小于也松了一口气,往上一点一点挪动着身子,刚挪到那松枝中间,却见到对面远远地飞过来一只大鸟,见到挂在崖壁上的钟小于,竟是冲了过来,把钟小于半悬挂的身子撞得摇摇欲坠。
“凶鸟跂踵!”崖上的庞宸脸色一变,亦看到那钟小于手腕上的元司南发出的刺眼的白光,赶紧俯身伸手:“小于,快上来!”
钟小于何尝不想赶紧上去,无奈那跂踵却是用它那仅有的一只爪子抓挠着自己身体各处,加之那尖锐的鸟喙,亦毫不留情地在脸上狠啄,自己的脸上早已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那怪鸟扑腾的翅膀,亦是攻击自己的有效武器。反观自己,虽然勉力一手紧握着那松枝,另一手却要护着刚采下来的支靳,根本腾不出手来抵挡那跂踵的攻击,自只能白白受这跂踵的欺负。
崖上的庞宸没想到本来挺顺利的一件事现在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跂踵破坏了,气结,眼见那钟小于之前抓着的青藤,拿到手上,朝那跂踵鞭去,那跂踵中了一击,哑哑怪叫,却不甘示弱地反扑,冲上崖上把那庞宸逼退回去,而后又继续咬着钟小于不放。钟小于本来见到跂踵飞到崖上,以为可以趁机攀上去,怎料这鸟却是去而复返,他才刚把身子挪动了一下,那怪鸟便冲了回来,钟小于一个没抓稳,被撞得垂直地往下掉了下去,而感觉到踏空的一刹那,钟小于只来得及把手里的支靳抛到了松枝上。
庞宸再伸出身子看时,只看到那松枝上的支靳,以及正在往下掉的钟小于,还有得意怪叫着意拿钟小于果腹的跂踵,心头一紧,而后一手抓住了一根青藤,运气大喝:“长!”
那庞宸手上的两根青藤竟是飞快变长直垂下崖去,庞宸闭目一阵,再喝:“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眼睛却是犹如白阳聚光,将崖下的情况看得毫微不遗。
那钟小于的身子往下掉,心里却苦笑,没想到自己却是接二连三遇到这种跳崖事件,这回若真掉落到崖底,大概没人能救得了自己了。虽这么想着,钟小于却是不忘运气护身,以这山崖高度到落地,大概还需要一段距离,利用这段距离的时间,能如鲁一法所说,凝聚足够的元气护体,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这么想着,钟小于的周身竟是散发出一股微若如云雾般的白气,似乎将自己的身子稳住在了空中,钟小于才大喜,却看到了盘旋而下飞来的跂踵,而后见到的是从高高的崖上伸下来的两根青藤,正不解呢,看到其中一条青藤竟是准准地缠住了那跂踵,而后如蚕做茧般将其缠绕起来,另一条也紧紧地缠住了自己的身子,钟小于还在纳闷,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如扯线木偶般被抛上了空中。
却是崖上的庞宸见两者均到手,最后一喝:“起!”于是,被缠着的跂踵和被抓住的钟小于,均腾空而上,一下被庞宸拉了上去。
钟小于啪嗒一声跌落在崖面,惊魂甫定。却见到庞宸把那早已窒息昏过去的跂踵放倒在了一边,而后却轻轻一甩那青藤,把松枝上的支靳勾起来抓到了手上,再回头看钟小于后怕的样,不屑:“真是的,叫你做件小小的事也做不好!”
然后看了看手里的支靳,满心欢喜,再看看满满几筐的药材,笑逐颜开,“好了,这一趟的采药任务到此做罢,我们启程回去吧!”
“要,要走回去么?”钟小于擦擦额头的汗,问。
算算出来已经四天,若是要走回去的话,还得花上三天呢!
“哼,山人自有妙计。”庞宸这么说着,却是将那手里的青藤折断了好几根,而后把那几筐的草药都穿扎到一起,而后,才走到那跂踵身边,用手里的青藤缠绕在了跂踵的脖子上,在这一刻醒过来的跂踵,见到自己被缚,不甘不愿地咆哮啼叫,吃了庞宸狠狠地几鞭后,却乖乖地垂下了头,似乎是俯首臣服的样子。
“我跟你说,把我们载到少华山轻尘谷,懂么?”庞宸得意地踩了踩跂踵的头,见那跂踵低低鸣叫两声,于是把刚才扎好的草药筐子轻轻抛到了跂踵背上,而后自己亦站了上去。
钟小于看着跂踵载着药材和庞宸飞了到空中,正瞠目,那跂踵却是猛然俯冲下来,那单爪一下便抓住了自己后背衣襟,亦飞了起来。
看着自己腾空在各山脉间穿行,钟小于哇哇怪叫起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而跂踵背上稳稳站着的庞宸,却是嘻嘻笑着双手抱臂,悠然望着脚下的风光,那睡在其中一个筐子里的小怪,亦探出个脑袋,兴奋地喵喵直叫。
出去采药,历时四天,回到轻尘谷,只需一个半时辰,当然,这功劳要算在倒霉的跂踵身上。
那跂踵自从带着庞宸和钟小于回到轻尘谷后,亦不离去,却是候在了谷里洞外的一棵檀树上,俨然示庞宸为主人。
庞宸也不含糊,每天着钟小于喂三两只野兔野鸡给它,甚至有时候亦拔弄点药草给那跂踵,那跂踵尝到甜头,自是不舍离去,只每日跟着那庞宸与钟小于上山采药,或是蹲在一边看其焙药炼丸,不过有时候却要牺牲一下,充当白老鼠的功能,被那庞宸拿来试药。
被庞宸拿来当白老鼠的,还有一人,自然是那钟小于了。因为当初庞宸赶跑蛊雕的时候钟小于说了,愿意为庞宸做一件事,而回到轻尘谷,第二天制药的时候,庞宸便提出了这个要求,钟小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