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围困天字第一盗三人,抓一人,死去士卒却是过百,而千江一叟带来的人,亦是亡的亡,伤的伤,如此惨痛代价,让设下此计的千江一叟暗悔不已。早在布局等那天字第一盗的人落网之时,千江便想出了尔等移花接木之计。并不是算准了那天字第一盗之人一定会来,但亦猜到了天字第一盗的人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这难得地将所有宝物敛入私囊的机会,才下重本,挑了八名武艺高强之人取代那八箱宝物,并将自身暴露在车队最后,以此做饵引诱那躲在暗处的人现身劫宝杀人,但没想到的是,还没进入他们设好的陷阱,那天字第一盗的人便出现了,下手却是如此之毒,折兵损将才换来一个大盗,以如此强大之势,居然擒不住区区三名大盗,若是传出去,只恐怕有损自己的声威。
千江一叟这么焦躁地想着,怨恨地看了五花大绑在牢笼的胖子一眼。胖子却是不知道千江一叟此刻的心声,而是裂着嘴皱着眉,却半句不吭声。他那右臂早被湛青剑残去,断口还不时地滴着血,胸膛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不流,但新结的血痂亦是触目,而其身上所穿之衣物,无一处不是血迹斑斑。
此刻是在卫丘里,一辟做关押囚房的楼房里,就在距离卫丘楼阁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钟小于跟着雷声之部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欲再次追问那胖子,可是胖子却由千江一叟的人看着,自己虽说是成功截住了胖子的人,但那囚房却是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去。钟小于只好等那料理伤口的雷声,让他带自己再去见那胖子。
“今夜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恐怕我们却是只能铩羽而归了。”雷声让人包扎着自己的伤口,眼睛却看着钟小于,“你那是什么招式?竟然能让那胖子定住了身子?”
听雷声说到定住身子,钟小于却是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在那黑色的利物出现之前,自己的身子似乎也像是被人定住般无法动弹,“参将,你在被刺伤之前,是不是亦有无法动弹的感觉?”
“没错。”雷声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当时我在马上,忽然便觉得身体各处被人敷住一般,而后那黑色的,不知道是一把剑,亦或是一把刀,便朝我左手划来,幸亏在疼痛之下奋力落下马来,否则小命休矣。”说到这里,雷声察觉到什么,“你想说,那瘦子,应该是那瘦子,亦像你一样,会用控之术吗?”
钟小于点头,“那胖子说过什么影杀,影缚之类的话,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审问那胖子,也许可以得到答案。”
在关押之地,审问正在进行,只是,无论千江一叟用何种威逼利诱,苦言相劝,那胖子却是不发一言,待那钟小于与雷声进来之后,才骂咧咧地吐了两口口水。
“千江前辈,审出点什么了吗?”
“参将。”千江一叟见到钟小于与雷声,原本不好的脸色更甚为难看了。
“这贼匪,却是嘴巴硬得很,一个字也不肯吐。”一边的剑客忿然道。
早有人搬了椅子过来给雷声坐下,钟小于却是立在了雷声一边,盯着那被拷打得伤痕累累的胖子,那胖子此刻亦仇视着钟小于。也难怪,今夜能抓获此人,最大的功劳,除了射出关键一箭的雷声,以及断其手臂的千江一叟,便是钟小于了。若不是钟小于及时将其拦下,恐怕那雷声一箭与千江一剑,均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归根结底,若不是钟小于,那胖子便不会被擒,至少不会如此轻易被擒。所以胖子将自己遭到的痛楚,却都是算到了钟小于头上来了,狠不得生扒了他的皮再啖其肉。
“听说天字第一盗总共有七个人,我听他们都叫你老五,那你便是那第五个么?”雷声接过仆人沏好的提神的茶,喝了一口,才问。
胖子却是不理不瞅,只一味剜着钟小于的脸。
雷声看着亦满脸愤恨的钟小于,叫了声,“钟小于,你来审他。”说着示意,让人再多拿了把椅子让其坐下。
钟小于本欲推说不会,但想起来娘和苏苏的事还没有问清楚,于是坐了下去,丝毫不示弱地盯着胖子,“你说的老六,就是那个瘦子,真的曾经擒过斯坪的一双母女吗?”
胖子满面怒容的脸,这个时候却残忍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知道呢?若你真有本事,便找老六去,不过劝你还是不要去了,要是知道你关心的那对母女曾经在老六手下受过何等蹂躏,恐怕你却是要悔得自残才好。”
钟小于气得登时便站了起来,提起那绑着铁链的胖子便是一拳,“你敢胡说?”
“钟小于!”千江一叟却是喝了一声,“回来。”
“钟小于,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须跟这种人动气。”雷声见钟小于不听不顾,亦出声劝止。
那胖子忒是骨硬,这个时候还啐了一口血水在钟小于脸上:“姓钟的小子,有种就把我放了单挑。”
“放肆!”千江一叟怒喝一声,转而看向雷声,“参将,你看,这等恶人却是软硬不吃,从他身上亦问不出其余党羽的情况,恐怕如此耗下去,亦是无济于事。何况明日那卫丘拍卖会便当开始另外,我们还得为明日之事绸缪打算。”
“那前辈欲如何处理此人呢?”
“杀了他。”千江却是面不改色,“一来若拘此人于此,恐那恶盗会前来相助,而我们要维持拍卖会顺利进行的话,便无法派重兵把守在此,若一个顾此失彼,好不容易擒得的恶盗便会被人劫去,二来杀此人,当可慰祭今日惨死之将卒义士,三来将此人头颅挂于明日卫丘门外昭告天下,亦是大快人心之事,此人本就是罪大恶极之徒,见其伏法,天下受其害之人当觉扬眉,亦会对朝廷缉拿恶盗之事赞誉,四来亦可起到震慑其余恶盗的作用,将军意下如何?”
雷声想了想,点头,“好,就依你之言。”
“可是,参将——”钟小于正欲说什么,雷声将军却对他摆摆手,“钟小于,你没听他说么?要是想知道你欲寻母女的下落。找那瘦子便一清二楚了。明日那恶盗来拍卖会之时,你大可抓住他问个明白,至于此人,本将军是杀定了。”说到此,雷声参将却是心疼地蹙眉,“想我雷声一部,即使在疆场之上,亦未曾如此狼狈地损兵折将,不杀此人,我难解心头之恨,亦无颜面对那今夜枉死的部属。”
得到雷声赞同,千江一叟立时便站了起来,将那湛青剑举起,迎向那胖子。
“嘿嘿,老头你不就仗着一把湛青剑么?待我首领取了你这湛青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敢跟本爷爷做对?”胖子却是丝毫没有惧意,不停取笑。
“到那时候是他取我湛青之剑,还是我湛青之剑取其性命,尚是个未知之数。不过,无论如何,你却是看不到了。”千江一叟脸上阴晴不定。
“我看到了,我看到阎王爷此刻就在你头上,随时都可以取你小命。”胖子不去看那就在眼前之剑,却是依然大笑,“只要你杀了我,我首领,我老六老七,老二老三老四,都一定会让你陪我到黄泉路上做伴的。”
“一派胡言。”千江不再听其废话,将那湛青之剑刺入了胖子脚踝之上。
惨烈的一幕就在眼前发生了。随着胖子变了声调的惨叫,他的血肉之体,由脚开始,竟然都如灰烬一般消融,胖子面容扭曲,看着世间最诡异的一幕发生,看着自己的肉体生生在自己眼前消失,虽然遏止不住自己的哀号,却是不出一句求饶之言。最后,眼看那胖子全身消去,只剩下一颗头颅,千江一叟适时地将湛青剑收了回来。那胖子此刻早已不存一丝生息。眼看一切发生的钟小于,额头是冷汗涔涔。
这就是湛青剑的威力?若是自己手中的湛青剑出鞘的话,是不是亦如眼前一般?
“天色已不早了,明日大家还得准备那拍卖会之事,亦要对付那可能再度袭击的恶盗,现在暂且回去养精蓄锐,好迎接明日一战。”千江说完,却是先吩咐人将这胖子之头颅在天明之前挂到那卫丘大门之上,这才带着其余四人离开。
雷声将军看了那头颅半晌,才叹:“千江前辈的湛青剑,果然是举世无双。”
站在一边的钟小于,听得心里一动,试探着问,“这湛青剑,世间就只有一把么?”
“普天之下,仅此一剑。”
是么?钟小于心里疑云再起,若湛青剑果真只有一把的话,那自己这一剑与千江一叟那一剑,两剑应有其一是赝品。不过,自己的湛青剑是由药王手中得到的,而且,就连师傅师娘亦说这一把便是传说中的湛青剑,自己不可能怀疑此剑的真实性,既然如此,那么,千江一叟手中的湛青剑又是怎么回事?
站在屋外,仰望郎月,钟小于心头是万般思绪难以理清,最让其发愁的是那瘦子。
明日,若是天字第一盗之人出现在拍卖会的话,自己的目标,当是那瘦子无疑了。只是,那瘦子看起来,比这个只有莽力的胖子却是难对付多了,今夜与其会面,却是连别人的底细都没能弄明白。
还有娘和苏苏,若真如胖子所言,是被那瘦子抓走了,那么——钟小于没敢再往下想下去,低下头,攥紧的拳头微颤,眼角却瞥见了月光下自己孤单的影子。
影杀?影缚?
钟小于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