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丘拍卖会第七日。风和日丽,秋阳高照。
天气好,参与那卫丘拍卖会的人的心情亦好。
首先便是有幸一睹世间百世难见的稀世珍宝,其次亦有机会见到那前两日不屑于出现的达官贵人。无论是想显示自己身价财富的人,还是想拍得夙兴夜寐之宝的人,还是借此机会结识权力世家之人,均在这日,纷纷攘攘地涌到了那卫丘楼处。
卫丘楼一楼早已挤满了人,二楼贵宾处亦座无虚设。众人眼光均关注着一楼厅中那拍卖台之处。心中紧张与期待复杂心情兼有之的钟小于,便站在那拍卖台下。雷声吩咐,既然自己会那控之术,最好便是守卫在接近拍卖台之处,若那天字第一盗的人真来盗宝,那钟小于便可第一时间察觉并将起定制控起来,只要能拖上十秒半分,其余守卫在拍卖场中的人自然亦能察觉前来阻截缉拿。
钟小于片刻不敢放松地注意着人群中的动静,不时看到有千江一叟带来的人夹杂在其中巡审,再看楼外列队整齐的铁骑,猜想那天字第一盗之人会从何处攻入。此刻楼上传来了那宾客们的笑声,钟小于的目光越过那楼梯间的护卫,投到那二楼之上,那千江一叟与雷声,此刻亦坐在了宾客之间,谈笑风生,但却不失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听说参与这一日拍卖会的宾客,有江南首富,有朝廷重臣,亦有江湖上平时甚少抛头露面之人。可惜钟小于听着旁人崇拜望着楼上之人口中景仰之词不断,却是一个人物也不认得,但当他的视线落到那中间第二排之座的时候,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楼上之人亦是发觉了钟小于,扬手一笑。却是之前在桂潭镇曾经见过的梁复业与雕塑般的张少涵。他们此刻却是坐在宾位中最尊显的位置。那梁复业钟小于是知道的,韩陵大知山首座的独子,但就凭此身份,可以坐上此刻的贵宾之位吗?再有一个可能,便是那冷面的张少涵了,看着雷声与千江一叟对他必恭必敬,其来历肯定不凡。
未等钟小于多想,那锣声一响,拍卖会宣布正式开始,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那拍卖台之上。
且不说拍卖会上之盛况,单说就在卫丘楼外一茶寮内,一位摇着鹅毛扇端着杯子的书生,美美地啜了口茶,便闭目仰头向着青天,细细品着香茶的滋味,仿佛那就在眼前的卫丘拍卖会,与他却是毫不相干一般。
“书生好兴致啊,居然还悠闲地坐在这儿。一点也不怕,那卫丘楼里的宝物,都让人给拍了去?”说此话的人柳腰纤细,多条彩绢飘扬,正是那祝韦如。她坐在书生对面,不甘地瞅了一眼卫丘楼前戒备森严的卫兵,再听着里面哗然的惊讶与喝彩,一脸悻然。原来是这祝韦如带来之物,经鉴定均无一物可入卫丘楼拍卖,而仅有那诸犍一尾勉强入流已在前日拍出,至于从王多儿手中得来的珠鳖鱼,不知道为什么祝韦如却是没舍得拿出来。
“祝姑娘,你这皇都堂堂女商人,却是连一件宝物都未进贡,不觉得鉴定眼光也太低了么?”书生浅笑,张开双眼盯着祝韦如。
“我啊,向来对自己的眼光都是很自信的,要说我为什么一件宝物都没能登卫丘之楼,我看,原因只有你们天字第一盗的人才最清楚的吧?我祝韦如可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祝韦如说着,凑过脸去,将手中之绢扬在了书生面前,脸庞几乎碰到了那书生之鼻,“杜浚,你们得手的那些宝物,若是闲置着没用,贱价卖给我成不?”
杜浚哈哈大笑摇着手中之扇,许久才停了下来,“祝韦如,胆敢跟我们天字第一盗的人做生意的,你是第一人。”
“你们天字第一盗的人又不是长了什么三头六臂,我区区一女子怕什么?”祝韦如轻笑。
“你这话,要是跟老六说,你就要怕了。”杜浚看了一眼那些不时走动巡逻的士兵,抬头望天,“今日的秋阳,很不错嘛。”
秋阳郎郎,普照大地,将一切物影投于地面。卫丘大楼前,负责看守之五列士兵却是脸有倦意。一连两日,因害怕那天字第一盗之人来抢同党之头颅,时刻都得提高着戒备,但两日已过,那盗匪却是半点声响也没有,于是不由松懈了下来,曝晒于毒阳之下,甚至有昏昏欲睡的疲惫。
擦着汗,其中一名就站于门前的士卒仰头咒骂着天气,却倏然发现原本应当挂在门顶的头颅竟然不翼而飞,大吃一惊,刚要通告同伴,还没低下头来,已经觉得脖子一凉,就再也感觉不到疲惫与昏热了,只因为他的头早已滚落在地,失去了知觉。而他的同僚,亦在同时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来袭者自然是那天字第一盗之三人。
瘦子把胖子已经发臭的头颅装到一个包袱里挂在自己腰上,而后却是动手把倒于地上的人的头颅都割了下来,而后一个一个挂在了卫丘大门之上,“娘的,胆敢将我兄弟的尸首曝晒,我就让你们也尝尝这个滋味。”被头流下的鲜血染红的卫丘大门,上面的马状怪物很快便淋成了猩红。
“好了,老六,快走。”早已进了卫丘内的紫衫人与绷脸汉催促。
“就来。”
待三人进去后没多久,路过卫丘门口的人们便发现了此惨状,看着那门上血淋淋地众多士兵的人头,一时恐惧得尖叫起来,吸引的更多的人,看着这一幕却都是恐惧得惊呆在了当场,不知道谁叫了一句,“是,是天字第一盗的人复仇来了!”
这句话一出,仿佛一道闪电,辟在了人们心上,害怕死亡的人纷纷顿足作兽状而逃,而稍有勇识之人,却是壮起胆子,跑入卫丘报信去了。
与此同时,在离大门最近的拍卖场中,虽然不及那卫丘楼内人声鼎沸,亦有不少人在抢着拍那价值不菲的宝物。那宝物却是一粒如莹的夜明珠,据说却是浔海人鱼出产的异品。众人看着这粒比荔枝大不了多少的珠子,却是摇头,“这浔海夜明珠,看来却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如今是白日,自然看不出这夜明珠的厉害,但到了晚上,那就不一样了。”主持者如此一说,鼓动着那围观之人出价。
“咦,这珠子,怎的越来越亮了?”观者发现异常。
果然,那珠子竟是发生异变般,在众人面前越来越亮,惹得围观的人惊奇不已,都低头去看个仔细。这个时候有一人不经意间望天,才讶然:“不是珠子变亮了,是天变黑了!”
众人一听,都抬头望天,才发现那原本晴朗无云的天果真如被黑布笼罩般黑了下来,再看周围,却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无尽的黑暗,除了那透着不详光芒的珠子亮着。
黑暗里的世界便是黑暗里的死亡。珠子发出的耀眼的光芒,灿烂地盛开在众人惨叫着逝去的生命之息。不大一会儿,黑暗隐去,天地重现光明,再看场中,却是再无一人生还。瘦子,紫衫人以及绷脸汉站在淌了四处的鲜血当中,皱眉:“这样不行,这血却是到不了那湖。”
“那么,找卫丘楼那边的人下手最快了。”绷脸汉说,“要赶在那雷声调动尸人围困我们之前,将那恶兽唤醒。”
“或者是,将这些人都带到那边再杀也是个办法。”瘦子说着,率先跃了起来,“我先行一步,把能带到那边去的人都掳掠过去,你们若到达了卫丘楼,给我个信号。”
紫衫人与绷脸汉一道,朝那卫丘楼直奔而去。
毫不知道大祸临头的卫丘楼里的人们,此刻正为拍卖台之上展出的宝物醉心。一边的钟小于却是没有任何心思看那宝物如何珍奇,只在心中纳闷为何那天字第一盗之人迟迟没有动静?拍卖会已经开始,若他们不出现,那宝物便将分散到各人手里,难道他们有办法将拍得宝物的买家都认得不成?心中疑惑着,钟小于却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安涌起。非常不好的预感。望着卫丘大楼外面的阳光,钟小于恨不能马上奔出去,察探个究竟。
卫丘大楼门前,紫衫人与绷脸汉已经到了那书生杜浚所呆之茶寮,看坐在他身边的祝韦如,两人却是一怔,“老三好悠闲,难为我们这一路走来多不平静。”
“你们得谅解,那杀人放火可不是我的强项。”杜浚笑着站了起来,而后望向那还坐在一边的祝韦如,“祝姑娘我看你还是先一步离开这卫丘才好,否则误杀了你,可别怪杜某人没念交情。”
“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误杀我的?”祝韦如说着,却是把方才杜浚放下的茶杯端了起来,闻了闻,而后朝他们嫣然一笑,“我还等着跟你们做笔买卖呢!快去快回。”
杜浚笑了起来,“老四,老七,做事爽快一点,别让祝姑娘笑话了!”
“是。”那紫衫人与绷脸汉应着,瘁然发难,首先便将那严守着卫丘楼前的士卒给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