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吴雪萤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她想知道,是否还有人,与自己一样见到过那诅咒之屋里面的东西?而大家见到的东西,是否一样?
而那杨成礼,一见到吴雪萤的时候,跟她刚来之初人们对她的反应如出一辙:“你,你是何小姐?”而后却是呆楞楞地看着吴雪萤:“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杨成礼还当自己是何雅媛,于是吴雪萤自然知道杨成礼说太像了是什么意思,于是吴雪萤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杨掌柜是要说,何小姐与知岳书院诅咒之屋里的那副画像,太像了吗?”
杨成礼的脸色刹那便如死灰般暗了下来,满眼惊惧。
杨成礼现在是个掌柜的。
一间字画店的掌柜。
从知岳书院辞去书院长一职以后,因了前车之鉴,连在书院里做个先生也整天惶惶然,于是干脆离开了书院,在桐木水开了个字画店。这一离开,多年来亦平安无事。所以杨成礼便安稳下来了,只是,从见到街上何雅媛要回来的宣告以后,他乐业安居的日子便由重新提心吊胆起来了。
因为,皇都第一舞姬的容貌,跟那个人真的太像了。
联想到进入过那诅咒之屋的人的下场,怎能不让杨礼成觉得害怕?
见杨成礼惶恐,吴雪萤却没打扰,只随意打量着这间字画店。这字画店似乎是自己刚到桐木水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很快想起来了,那日遇见扶弘的时候,扶弘正是站在这一间字画店前面的。
不经意地,也许是为了缓和杨成礼的情绪,吴雪萤问,“杨掌柜跟扶先生常有来往?”
“什么?”杨礼成还没缓过劲来。
“知岳书院的扶弘。”
再听吴雪萤提到知岳书院,杨成礼又是脸色一变,“是,是,扶先生他,爱到字画店淘些前人宝墨,所以,我跟他也多有来往。”
吴雪萤的目光,却在几副水墨山水画中停了下来:“杨掌柜,你这里也卖邵院长的丹青吗?”
杨成礼看着吴雪萤将其中一副山水画拿了下来,认真端详着,连忙赔笑:“哪能呢,我这间小小的字画店,怎么会有邵院长的墨宝,这是扶先生的佳作。”
“扶弘作的?”吴雪萤惊奇。
“对,对,是扶先生作的。”杨成礼点头,脸色稍缓,“那知岳书院里先生的字画,有时候也会放到鄙店里出卖,而扶先生的画却是最受欢迎的,因为他的山水画,笔锋遒劲,气势磅礴,与被誉为桐木水天才的邵风流,就是你说的邵院长的画有八分相似,所以在字画行里是小有名气的。”
吴雪萤没想到似地点点头,看到这店里竟然还有连征明的字画,忍不住又问,“杨掌柜,怎么你也有连征明的字画?”
“那是自然。连征明画技再怎么不堪,也好歹是桐木水的才子,自然也有人愿意出价购买的,特别是他意外身亡后,价钱反而有点涨升。”听杨成礼所道,这连征明虽为才子,其画作却不甚高明,故其作鲜有人问津。
“不过,邵院长未出意外之时,对连征明却是极力推崇的,那个时候大概是得到邵院长的指点,他的画技进步飞速,所作之画亦是独具风格,还是有不少人青睐的。他连才子的名声,就是在那个时候获得的,但邵院长不久便出事了,他的鼎盛时期也就走了下坡路,画技不进反退,到现在,这才子之名,恐怕已是不符的。”
“你是说,连征明,是邵院长的学生?”吴雪萤初听得这个消息,一愣,见杨成礼点头,想起了刘子谦,“那么,刘子谦呢?他也是邵院长的学生?”
“没错。”说起刘子谦,杨成礼又是摇头,“子谦他,一手好画,小小年纪便得到邵院长的重视,特别是他那似乎未卜先知的人像画,简直是鬼才。可惜,可惜——”
自然是可惜刘子谦在诅咒之屋的遭遇了。涉及到诅咒之屋,杨成礼又是一骇,想起眼前佳人初入店铺的时候所问的那句话,又记起诅咒之屋里的画像,忍不住脖子发凉,“何小姐,你怎么知道,诅咒之屋里有你的画像?”
“我进了那间诅咒之屋。”吴雪萤刚要解释自己不是何雅媛,却觉得麻烦,于是直接问,“当年你打开那间诅咒之屋的门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你——”杨成礼没有想到吴雪萤竟然直言自己进过诅咒之屋,吓得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将身子倚到了柜台边。
“除了那张画像,屋子里还有些什么?你还记得么?”吴雪萤无视杨成礼的惶恐,追问。
“你,不怕诅咒吗?”杨成礼想到一先一后死去的书院长,为吴雪萤担心。
“莫须有的事,有何可怕?”吴雪萤淡然,“杨掌柜,麻烦你想想,当日除了那一副画,那屋中是否还有其他人像画?”
“其他人物画?”杨成礼一愣,而后摇头,“怎么可能,当初我虽然只看了一眼,可是那屋内除了你的画像,就是邵院长的山水画了,那肖像画在山水画中显得相当突兀,所以我对那画像的印象才格外深刻。”杨成礼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吴雪萤,“刚才听何小姐这么说,难道,何小姐还在屋中,看到了其他的肖像画?”
也就是说,杨成礼当年见到的诅咒之屋里,并没有自己现在见到的人像画,那么那些画像是最近才作的?是谁作的?又怎么会挂在诅咒之屋的?
“既然你打开了那诅咒之屋的门,为何没有进去?”
“按说那屋子原本是给书院长做书房用的,我被委任为知岳书院的院长以后,自然也有权用那屋子,当时虽然听说了前三任书院长的事,但我仗着年轻气盛,并没把那说法放在心上,直到我打开那门的时候,见到里面的那些画像,就在同一刻,感觉是屋里有股看不到的煞气,朝自己逼了过来,而且,还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整个人便瘫了下来,正好刘老先生上来了,于是硬将我扛下楼去。待我们下到楼去再看时,那门竟似乎是自己掩上了一般又关了起来,我后怕了,就再也没敢进去过,刘老先生还专门给那房子打了一把锁,将那屋子给锁了起来,还嘱咐书院里的人绝对不能进去。”
“你离开知岳书院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候?”
“五年前吧。只做了三个月的书院长,打那以后晦气事不断,到最后鬼使神差地掉进了湖里差点溺死,我就再不敢在那里呆下去了,于是便离开了书院。知岳书院的先生,因为这个而陆续离开的也不少,现在看来只有刘老先生坚持了下来。”杨成礼说着,忧虑,“谁也没想到,不过就是间小小的书房,使用过的人竟然会接连发生意外,所以那诅咒一说,也由不得你不信。何小姐,我看你日后还是小心一点好。”
“我看不过是凑巧罢?谁会在那间屋子下如此狠毒的诅咒?”吴雪萤摇头。
“邵院长。”杨成礼脱口而出。
“邵士伯?”吴雪萤惊讶,“这跟邵士伯又有何关系?”
“背后如此议论人,真有失读书人的身份。”杨成礼尴尬一笑,“不过为了何小姐的安危,杨某人也不怕跟你说了吧。那屋子一开始是邵士伯的书房,想必何小姐也知道了吧?那邵士伯的众多墨宝,除了那山林居,便是存放在这间书房了。”
“这跟山林居又有什么关系?”
“何小姐不知道吗?山林居原本便姓邵的,是邵家祖传的产业。邵院长死后,这才落到了他的徒弟王达祖手里。”
“有这等事?”吴雪萤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却是当初夜探山林居的时候,见到的那间书房。那房内挂满的画作,难怪看起来如此眼熟,原来却是与知岳书院学堂的那副画,以及诅咒书屋里的画作同出一人之手。
“这事你找个桐木水人随便问问,便知道我杨某人是不是撒谎了。邵士伯原本有个儿子,还有个孙女,本是个和谐之家,可是后来不知怎地频出意外,而邵士伯本人,也在山林居的一场莫名的大火中丧命。随后山林居被王达祖占了,他名下的一些祖产也被他的其他几个徒弟瓜分了,但因为知岳书院诅咒之屋的事,再加上据说这书院是邵家与江湖上的一个大派联合出籽修葺的,所以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书院里那书房就是邵士伯生前最爱呆的地方,那两任书院长出事以后,人们就传,是邵院长死得冤,但又不能回山林居,于是他的鬼魂就藏在知岳书院的书房里,伺机寻人报仇了。否则,怎么人人没事,偏是接管书院的两位书院长出事了呢?”
吴雪萤眼睛一亮,她在字画当中看到了一张画像,极大地引起了她的兴趣。是一张不知道何人画的肖像画,看着画中人的面孔,吴雪萤实在困惑:这人,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