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王炜胡思乱想之时,柠樱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虽然把各地封地家主收拢于京城,只是各方角力,皇上迟迟未断,虽然京中之封地家主多数已经授予浊官,但个人能够在地方混这么长时间,也不是个个都是傻子,而且京城再好,却怎么也比不上称霸一地的土皇帝,于是有一些家主便嚷嚷着要回到自己的封地。”
“可是,吏部却告诉他们,京城的官吏没有皇上的准许是不能离开京城,众人自然不服,言封地乃先皇所赐,只要自己不谋反不叛逆就连皇上也没有权力管他们的家事。”
“皇上大怒,当场就要收回那些领头之人的封地,并下令地方郡兵配合。言下之意就要用武力解决了,这其中便有吴郡娄县曾姓、吴县黄姓,此两性乃吴郡大姓,地跨千里,控制县乡。”
“然而,还没有待吴郡太守孔文及都尉徐叙动手,吴郡八姓竟然联合用兵,围攻吴县,太守孔文为人颇有威信,出城劝降不归,都尉徐叙据城而守。”
看来是到了要处理封地家主的时候了,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派自己出去呢?难道就不怕自己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还?
柠樱公主显然是猜透了他的主意,道:“子平是不是在想既然这样,皇上为什么还会派你出去,是吗?”
王炜不由点了点头,柠樱深情的看了一眼王炜,道:“这次倒不是皇上的主意,这次是丞相陆樊老头亲自三本启奏提的意见?”
“什么?”王炜不由奇怪道:“这个,这个……”
柠樱公主叹息道:“子平是不是想着丞相府之前不是站在你身边的吗?现在怎么会变成了你的对头?”
看着王炜点了点头,柠樱公主才苦笑道:“子平真愚蠢,朝廷上什么时候有派别可言?只是利益而已,吴郡地方封地家主叛逆,要知道叛逆之罪名可株连九族,这已经触及了大族世家、豪强士族在朝中的平衡,丞相府只好跟他们划清界限,力保自己的利益。”
“这样一来子平就成了他们的推出去的挡风板了,丞相陆樊朝仪时说子平征王庄、拒孙家,并以一家之力御魏国强卒,实力早就超过了先皇所立部曲数量的人数,言皇上应下旨立即收回王庄,解散部曲。”
“言下之意就是说各地封地家族心怀异心,不听朝令已久,而且有势力和朝廷抗衡,朝廷若再不削弱其势力,日后必会给吴国带来危机。”
王炜不由大怒,万万想不到人可耻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吴郡地方势力起兵谋反,丞相府为保住自己的利益,自然采取弃车保帅的策略,这样一来王炜就成了他们首先要打倒的目标,但这打倒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打,要知道王炜此前正是吴王得以征召各地家族上京的借口,是各地家族在京城中的一个标注,现在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打了。
但把王炜送到战场,或是抓住机会安上几个莫须有的罪名,说不定还会在背后捅上几刀,这样就一干二净。
吴王自然也求之不得,待得吴郡平定,王炜战死,吴王自然有了收回封地的借口,这个借口一开,再使用一些威胁等暴力色彩,各地家主还不乖乖的把自己卖给朝廷,丞相府哪里敢反对?说不定还会再三请求皇上收回封地——只是两方还要在背后达成协议:哪些可收,哪些不可收?想吴王必然也会答应。
至于御史府自也不会反对,大将军府从来就置身于外,这样就只有王炜成了吴王的绊脚石,至于是莫须有的罪名还是在背后出黑手,这就要看战场上的进展了。
“子平的力量倒也不小!”柠樱公主偷偷的看了王炜一眼,脸色不由红了起来,道:“朝仪上妾身自然反对,言子平刚入军中,军中实务不实,不适合征战。”
“兵部尚书陆求却言子平战功赫赫,乃军中少有的有实战经验之人,无论南军、北军抑或御林军,实际有征战沙场经验的都没有几个,而且子平箭术惊人,战场上可出奇兵。”
言下之意就是要皇上废物再利用,等吴郡之事平定之后再定罪也不迟,要知道战场上一个奇兵的价值有时候会比整队军队的价值还要高。
“皇上自然没有反对,却想不到镇北将军却上书言吴郡之事或许与北方势力魏国有关,广陵乃帝国第一道防线,正欠缺子平这种人,言下之意广陵比吴郡重要不知多少倍,这就要求皇上把子平调遣到镇北将军府。”
王炜正想孙琦帮自己是不是为了报恩,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却看到柠樱公主突然白了王炜一眼,道:“想不到子平到京城还不到一个月,不但在京城引起满城风雨,而且还颇得人心。”
王炜看着柠樱公主咬牙切齿的说着“人心”两字,奇怪道:“子平曾对孙将军有恩,将军对子平颇为照顾,子平自然是感激万分,可公主为何生气?”
柠樱公主“呸”了一声,却没有反对,继续说道:“可惜皇上心中主意早定,遣大将军黄宇之侄黄宗为安南将军,令丞相府筹备军粮,明日立即启程,以免吴郡事态变重,因为皇兄已经得到北方势力魏国细作回报,言吴郡事变可能与魏国有关,甚至,甚至与朝中大臣有关。”
“妾身与孙将军还想争辩,怎料皇上大怒,不但责备了妾身和孙将军,且令妾身与孙将军各自即日启程,前往各自府邸,配合这次安南平乱。”
“要知道吴郡本在广陵与交趾间,皇上若要定妾身与孙将军一个治下不严之罪,我等简直没有分辨的机会。”柠樱公主仿佛是随意说道,但心里早就如刀割一般,要知道这次分别,可能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丞相府背后过桥抽板,迟早都会想办法定王炜的罪名。
大将军府为了独霸军权,自然不愿外人进入军中系统,黄宗既是大将军之侄儿,迟早也会向他下黑手,至于御史府就更不用说了,丞相府都不保你了,我不下黑手就对不起自己了。
大家也都知道,这次王炜上战场,必然会九死一生,朝中除了柠樱公主和孙琦将军这两人能说上话之外,谁还敢保他呢?
而且孙琦本乃***,自己的地位也岌岌可危,虽然在朝中说几句话,但上有大将军与皇上,下有御史府虎视眈眈,他自己又能尽什么力气呢?至于自己,说到底还是吴国皇室,最后总要顾及皇室的利益,所以两人被责令回广陵和交趾,却硬是不敢再提半句反对意见。
也就是说,王炜很快就是死人一个了。对于一个将要死亡的人,皇上自然也不会错过废物利用,在他眼里,王炜只不过只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当初自己还不是把他搓圆按扁的?无他,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自己掌握了他生死的权力。
“什么,你要回交趾。”王炜大惊,不由拉住柠樱双手。
柠樱突然认真的看了看王炜,没有从他眼里看出恐惧,只有留恋。王炜若是在她眼里露出半点恐惧,恐怕自己就可以心无挂念的离开这个一度让她迷恋的人,只是王炜的眼里不但没有半点恐惧,而且充满的却是依依不舍与留恋。
“他只是一个将死的人?”柠樱公主强迫自己想着,可是明知道这样,自己为什么还要拼着违背皇兄的圣旨偷偷过来看他呢?
有时候深沉让人看不透、有时候却傻乎乎的信任自己;有时候成熟风度翩翩,有时候却又幼稚得像一个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男孩,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笑一颦,该是多么吸引人啊?
可是,我真的只能看着他去送死吗?
“子平,”柠樱低着头,鼻子酸酸的道:“要不子平跟我逃出军营,柠樱马上带你去交州,到了交州连皇兄也管不了我的事?”
“不行,我不能连累你!”王炜坚定的说道,对于柠樱,王炜觉得自己除了感激之外,心里隐隐悸动,柠樱是自己第一个产生依赖和不舍的人,但自己说什么都不会逃走,自己要是逃走了,王庄肯定瞬间化为须有,那里曾经有自己心血,曾经是自己的寄托,那里有自己的兄弟和亲人,他们曾经与自己一同共赴生死;那里有自己的田地和房子,自己曾经为它们抛头颅洒热血。
这样还不如南征上战场,况且自己从王庄开始面临的危险还少吗?出了京城之后,想办法把马鸿和吕方等人调入军中,自己就不相信还有谁可以毫无损伤的伤害自己,若是自己取得战功,名扬天下,难道皇上还能够在天下人面前杀自己不成?
而且吴郡地方势力造反,吴王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去削弱各地的势力,自己虽然是一个借口,但不是唯一的借口,到时再和吴王签几个协议,说不定小命还得保存。想到这里,继续道:“炜不愿连累公主,也不愿公主难为,只是炜伤心,日后不知何时再得见公主。”
这就是政治,和情爱无关。
柠樱公主黯然,默默的抓住王炜双手,王炜看着默不作声的柠樱,突然松开双手轻轻的把柠樱拥入怀抱,心却如止水,那一刻与情欲无关,与人性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