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的阳光反射在海面上,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像是要把她从海面上蒸发了一般。
她在茫茫的大海中浮沉着,手仍紧紧攀在一块破碎的大木板上,双脚无力地蹬着,快坚持不住了。已经在海里泡了一夜了,昨夜冷到她将近虚脱。早上太阳升起虽说暖和了许多,但也照得她十分难受。
她的手指已经浸得泛白,不时有海水拍打在她脸上,像一巴掌,又一巴掌,让她数次在快睡着的时候惊醒。
漫天的倦意袭来,但求生的本能却让她坚持到现在。快凌晨的时候,有几只海豚将她围了起来,慢慢地将她拱到了这里,似乎是把她当皮球在玩一样。
等到天大亮的时候,它们才散去。多亏了这些海里的蓝色精灵,如果不是它们,自己可能在凌晨最冷的时候就已经沉到海底去了。但坚持到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人类与大自然比起来,真的是极其渺小。
眼皮很沉重,落西真的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眼睛无力眯开了一条缝,突然发现前方有一抹绿色!
她睁大眼睛!真的!前面有个小岛!岛上还有移动的物体!是人吗?是人吗?她也不管了!
“救命!救命!”她大声喊着,但喉咙十分嘶哑,连她也听不清自己说的话,不知能否传到岸上。
她一咬牙用劲全力使劲瞪着,拼命借助水的动力让自己靠岸。
有人过来了,有人过来了,再坚持一会儿,坚持住,落西。
她已经无力再睁眼了,只知道闭着眼睛使劲蹬使劲蹬。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终于,在她快放弃的时候有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她也失去了意识。
很暖和,身下很柔软。她手指动了动,咽了下口水,喉咙好痛,只觉得嘴唇也干裂得难受,即便她紧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强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直直照射到她的眼球,太亮了!
轻轻抓着身下的东西,又软又暖,一粒粒的,是沙子!她到岸上了!
她勉强睁开眼,阳光刺眼得很,她立刻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背过去,沙子,身下是一大片沙子。
她抬起头来,眼前是一片金色的沙滩。有人走了过来,她看见一双脚,没穿鞋子,火红色的长袍依稀盖住了他的脚背,是个男人。
她已无力再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就这样,头一重,脸贴着温热的沙子便沉沉睡去了。
是在做梦吗?有人喂她喝了些什么,凉凉的,很舒服,她还想要,喝不够,但那人却移开了。她皱皱眉头,又沉沉睡去。
“滚!”她伸出手胡乱抓着,谁一直在拍她的脸,真是过分!
“睡了一整天了,还不醒!”一个男子抱怨的声音。
又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鼻子,将她生生捏醒。
她终于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白色的面具,没有五官,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忙坐起身来,指着他道:“是……是你!”
定下神来看看四周围,现在已近黄昏时分,他们正在一片沙滩上。前面是一片茫茫大海,后面是一片郁郁丛林。这是个小岛?流落荒岛?她忽然想起鲁宾逊,有种想哭的冲动。
几米开外有个年轻男子生了一堆火,上面正烤着喷香的肉。
而把她捏醒的那个人就坐在一边,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而后懒懒道:“我说小七姑娘,你就这样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
“是……是你救了我?”
“是伯封救的,不过是我让他救的,谁知道救上来居然是你。”
落西当然知道,伯封是这个人的手下。
“我想着……要是这岛上一点吃的都没,干脆救个人上来,饿了就割点肉,这样我们就不至于饿死了。”这个人用着极其诡异的声音幽幽道。
落西一下子眼泪就聚满眼眶,带着哭腔道:“我没肉的,我很瘦的,我还有病。”这个人真是混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她当然记得,当时落水的时候她胡乱扑腾着,她会游泳,只是不是很熟练,只要有个人拉着她稍微带她一下就可以。这个人明明水性极佳,却不肯拉她一把,落西向他求救的时候他还用力推开了她,让她呛了几口水。还好后面抓到一块木板借力飘浮着,不然她肯定就淹死了。
那人又靠近落西道:“当然,我们又发现了这个岛上有吃的喝的,所以就不会吃你了。”落西提起的心还没放下来,他又接着用一种极暧昧的语气说,“不过呢,要是我们一直困在这个岛上,有个女人陪着倒是不错的。虽然你长得差了一点,但勉强可以拿来传宗接代。”
落西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爬着就要走。那人也不拦着,回到火堆旁,轻轻的像自言自语般道:“那树林里面有很多野人,也不知道吃不吃人。”
落西一听,身体僵硬了一下,又默默爬回原来的地方。全身上下都是沙子,又粘又咸,十分难受。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这个人真是混蛋。
这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
时间回到两日前。
那天,住旅馆时投了一家黑店,听老板娘姐妹俩的意思是要把她和何欢卖到花楼去,落西觉得好玩,便装作昏迷任由她们二人捆了去。
在经过一翻讨价还价后,落西和何欢二人分别被卖了十两和六两,落西当时忍住笑,都快憋到内伤了。
醒来后呢,首先装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而后,和老鸨拉起了生意经,各种经营花楼的狐媚手段是听得老鸨一呆一愣的,最后,她和老鸨商量好了,一起经营花楼,她四老鸨六。
她当然知道老鸨心中是怎么想的,控制住她之后独吞便是。但有何欢和莫迟在,她可不怕,当晚就在花楼呼呼大睡起来。
等醒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何欢他们全没了踪影!
抓走她的人,正是这个戴着面具的没脸人!
这个没脸的人说她甚是有趣,要抓她回北国当押寨夫人。
她自是不情愿,但船上全是他们的人,而且船已在海中央。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落西后悔莫及。
打不过也跑不了,落西就在那里破口大骂,诅咒沉船。
她说过的坏话从来就没有灵验过,除了这次。
当天半夜时分,天地忽然变色,乌云携狂风暴雨袭卷而来,偌大一艘船顷刻之间颠覆淹没,再浮起时已散成了碎片。
真是一场灾难,落西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挨过来的。
只记得周围一片混乱,女子的哭喊声,狂风的嘶吼声。拍打在她脸上的不知是暴雨还是海浪,时不时惊雷大作,轰隆隆的雷声就直直在头顶上炸开,让落西头皮发麻,只能紧紧缩着脖子。一道闪电照耀出狰狞的一片灰暗海天,最后她眼睛也不敢睁开,就这样咬着牙,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来风平浪静。
看到周围的沉船碎片,还有浮起的绣花鞋,甚至酒葫芦,她的眼泪才止不住地掉了下来。想到这里,她眼泪又哗啦啦掉下来。
那没脸人长叹一声:“唉,难怪那贾宝玉说女人都是水做的。”而后将火上烤着的肉撕了一条腿下来,这才递过来给落西,道:“乖乖跟着爷,爷喜欢听话的女人。吃完这个鸡腿帮爷把那堆衣裳洗干净。”
落西看着他,才发现他此时只穿着白色中衣。此时腹中饥饿难耐,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鸡腿,三两下便啃完了。
“有水吗?”落西又问。
“那里面有条小溪,”没脸人指了指森林,“上流可以喝,中流爷刚刚可是在那里洗过澡,别喝了爷的洗澡水。伯封,你带她去,把衣服也带过去,给爷洗干净点。”
落西此时深深感受到了何为鱼肉刀俎。只能安慰自己,好女不吃眼前亏。
话说,伯封这个人比他的主人好多了,他就那样静静在隔壁洗着他的衣裳。落西说帮他洗,他说不用。当然,落西只是说的客气话而已。
一个大男人,洗起衣裳来却像是在砍柴一般阳刚,手脚十分利索,三两下就洗完了。
那个没脸人的袍子真大,还有很多沙子。待落西洗完衣裳,已是整个人筋疲力尽。最后还是伯封出力帮她拧干了水。
他话很少,落西问他话也不怎么回。
“姑娘要洗个澡吗,我可以帮你守着。”冷冷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
落西可不怕伯封这个人会打她主意,这个人,落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几乎没有性欲的那种……落西怀疑就算自己脱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他也是面无表情,她怕的是他那个混蛋主子。
她才不想洗得干干净净送上门去给那个混蛋没脸人。她宁愿不洗澡,臭得薰死他。但头皮实在是痒得很难受,就将头发解了下来,用流水冲了下头,匆匆就回去了。
回去后,那个没脸人已经在呼呼大睡了。
她一躺下,便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天才刚亮,又被人捏着鼻子捏醒。
“你干嘛!混蛋!”落西大喊,刚睡醒喉咙还有些沙哑。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放大的白色面具在她眼前,真是晦气!
“你身上怎么一股咸鱼味。”没脸人开口道。
“嫌臭?嫌臭离我远一点!”落西吼着。
没脸人站了起来,身上一袭火红色的长袍,正是她昨晚洗的。他背手道:“我和伯封要进里面找一下吃的,跟我们走吧。”
“找吃的?”落西问,“现在天才刚亮。那么早!”
没脸人瞄了一眼她的长头,道:“头发愈长,见识愈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落西一翻白眼,赌气回道:“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你若不愿,那便呆这里吧。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森林里面那般野人可是一整晚都在打量你。”
落西一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警醒地看着周围。
“唉,谁叫我们两个皮糙肉厚,哪像你呢,细皮嫩肉的。”说着,便伸出手在落西脸上摸了一下。落西还没打到他,他的手便立马收了回去。
“你一看就比我们两个大男人好吃。”说完便大步走了。
“等等,我也要去。”落西连忙起身。
那二人腿长,走得飞快。
“等等我!等等我!没脸人!”
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落西,他一字一字道:“没,脸,人?”
落西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轻声道:“不是。”
那人走过来,落西一步步后退,脚踩在软软的沙子上,身子有些不稳。
“没脸人?你给我起的名字?”
“不是……不是……要不……面具人?”落西试探性的问。
那人伸出手重重在落西额头上敲了一下,而后转身便走:“流杀,记住你爷的名字。叫我杀爷。”
落西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人下手真狠,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她装愣道:“杀……傻爷?”觉察到有杀气的目光,落西忙改口道,“杀爷!流杀大爷!名字真是威武雄壮!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