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西眼眶发红,却是忍住没有掉泪。
白叶盯着她,像是看着一件好玩的物什一般,手轻轻探入她衣襟内,徐徐往下,头垂在她脖间,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道:“你的身体,本王试过了,不是很能诱惑本王。前面两次,皆是你送上门。今日这次,本王腻了。”说完,他手收了回来,转过身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给本王滚。”
他的声音温柔轻缓,似十分宁静。
既然留不住她,何不放手,至少还能拾回一丝尊严。何必再苦苦纠缠,让自己落得那般境界。实在是难以相像,对于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他竟会选择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她,不仅从未对她有过一丝嫌弃,反而愈爱愈深,将她视若珍宝。
“等一下。”落西道。
“后悔了?”白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若是,她能像那晚那般,从背后抱住他,那该有多好。他,可以原谅她,他,可以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她过来,抱住他,他可以不计前嫌,吻住她,要了她,娶了她。
落西来到他面前,衣衫有些不整,却是缓缓跪下:“那日,我吐出一块玉,请长生王将那块玉归还。”
他不说话,缓缓将手伸进袖袍中,掏出了那块玉,随玉而出的,还有一个荷包,轻轻飘落在地上。
落西双手捧上,他将玉抛入她手中,连她手都没碰一下。
落西接过玉,纳入怀中。而荷包仍是静静躺在地上,荷包上,绣着两片红色的枫叶。
他弯下身子,拾起了地上的荷包,轻声道:“绣工真差。”
随后出了房门,只听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只有两个字:“烧了。”
“是。”墨诸的声音。
没有眼泪了,落西起身,换完衣服便离开了书房。随后入了白叶房间,她忍不住将枕头下的梳子掏了出来,偷偷塞进怀中。
立了一会儿,又从怀中掏出了梳子,轻轻放在梳妆台上。
在床边静静站立了好一会儿,看了看四周,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叶立在房中,房内仿佛还有她的气息。不久前,她还在这里的。修长的手执起台上的月梳,仍是塞回了枕头底下,坐在床上,他掏出了怀中的荷包。
他将荷包递给墨诸,墨诸接过的时候,他却不肯松手。又将荷包收了回来。
他除了鞋子,脱了外衣,散了发,躺下。床上,皆是她的气息,淡淡的香味。就让他,安眠这最后一晚吧。
“小西,你没事吧。”路问君问道,自从她醒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还好。”落西淡淡的。
路问君担忧看着她,她似乎,气质不一样了,没以前那般活泼好动,反而有些端庄优雅。但好像,也多了几分沉沉的死气,像是被吸走了生机。
“真的不用安排归隐吗?”
“不必,我在等一个人。”现在的白叶,好可怕,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若是他想找她,她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了。若是白叶不想见她,便是她主动出现在他面前,白叶也不会看她一眼。
只有瘦风君能帮她了。不然,她就是到了地府,白叶也会追随而来。
“其实,西域公主的事不必瞒我瞒得那么辛苦。”落西开口,路问君垂下了眸子:“你都知道了。”
落西微笑:“信是我写给你的。”
路问君抬眸看她。
她仍是微笑,却上前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脖间。路问君拥住了她的腰,此时此刻,似乎与她有一种心灵相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似乎都能懂了。
“谢谢你,问君。”落西将手从他脖间滑落,环住了他的腰。路问君也拥住了她,没有太过用力,也无法轻抱她。
他的怀抱,与白叶的不同,不过也让她感觉到了安心。
“小西,”路问君道,“我觉得你像小文。”
落西笑,小文是路问君的长女。她没说话,只是将头在他胸前蹭了蹭。
重来一世,她的记忆力没有之前的那么好了。不,或许说是恢复了以前在21世纪的记忆力。
之前,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占据了安静子和她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从出生那一刻起,每一秒发生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她只是在发呆,也能记住那一刻阳光照射进阳台的阴影面积,甚至连同时窗外传来的汽车鸣笛声的大小长短都记得一清二楚。连瞄过一眼的电视,她都能回忆起来电视上演员的服装和每一个发饰,甚至连背景的花开了几朵都记得一清二楚。就像一部电脑,她和安静子的人生是两部电影,她可以随时回放到每一帧,寻找每一幕的影像。
她这远远的,已经不止是超忆症了。拥有这么多的记忆很累,没办法遗忘,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所幸,此生重来,她又恢复了以前的健忘。她不知道这样,是幸或不幸。她怕自己会忘掉一些蛛丝马迹。鱼枫,她该如何与他相对,原谅她,她真的没办法继续面对他,伤害已经酿成,无法弥补了。
瘦风君,求求你快点回来,她先前传信给花不落,不知这信能否到他手中。
“小七!”轻尘敲门的声音似有些急促。
“怎么啦?”落西打开门来,仍是不慌不忙,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惊慌失措,她不知了。
“莫迟要杀何欢!”说着便拉她出了小书房,来到大书房,却见何欢胸前已受了一剑,血染红了大片衣襟。莫迟的剑已染成鲜红,却是面无表情。
这刺眼的红色,让落西闭上了眼睛。
“怎么回事。”落西看着莫迟。
莫迟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落西:“何欢在和人禀报主子的举动。”
落西接过纸条,快速过目了一下,又看着何欢。
她醒来后,便知道何欢的身份了。只是想知道,除了何欢,还有别人吗?莫迟?空空?轻尘?也是他的人吗?
何欢失血过白,脸色已是苍白。她跪在地上,双目直直盯着地板,没有看落西。
“什么人派你来的。”落西开口。
何欢唇色发白,却是紧抿着唇,一脸坚忍。
“倒点水给她喝。”落西道。轻尘忙倒了一杯水给她,何欢却是双手不动,轻尘将杯子喂到她唇边,她仍是不张口。
“把这杯水喝了,你失血过多。”落西看了她一眼,“这是命令。”
何欢稍有迟疑,随后接过了杯子,一口气喝完。
“带她去包扎一下伤口,养好伤再说吧。”落西说完,走出了阳台,躺在摇椅上。
待轻尘扶着何欢下楼后,莫迟却走了出来,跪在落西面前。
“请主子,放过何欢。”
“你知她是何人属下?”落西淡淡的,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望着外面的蓝天。
“属下不知。但是,属下猜是长生王。”
“你喜欢她?”落西道,莫迟千年不变的脸色忽然有点僵。
“你刺她一剑就是为了我让心疼,你这一剑,又避开了要害。你还要如何瞒我。”
“是。”莫迟道,仍是不变的脸。
却见轻尘飞身上来,只是脸色有些白,她轻声道:“小七,何欢伤得有些重,有些药材,可能宫中才有……”
“嗯,你让空空去吧。”
“谢谢小七。”轻尘转过身子时,却是无意间望了莫迟一眼,眸中似有些受伤。
“轻尘喜欢你?”落西问道。她以前是不是瞎了,怎么都没注意到。
“属下不知。”莫迟仍是冷冷的。
“空空不会喜欢轻尘吧?”落西有些头晕。
“请主子放过何欢。”莫迟仍是一动不动的。
“知道了,我还她自由身就是了。”
“主子,这样没用。这件事情要保密,若是让盟中得知,他们不会放过何欢,到时她……会生不如死。”
“你的意思是,还得让何欢留在我的身边,然后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么?”
莫迟沉默。
落西嘴角一笑,道:“起来吧。我知道了。等她伤好后我自有惩处。”
“谢主子。”起身后又低声道,“主子,盟中人不能产生感情。此事与何欢无关。”
“行了。你现在不是杀生盟的人,作为我的暗卫是可以有感情的。”落西挥挥手,让他退下。
盟中人,是不能有感情的。这是第一禁忌。
一个人若是动了情,那他便有了软肋,但同时,也会得到一副坚不可摧的铠甲。
***
这日,洛时和牧仙儿来找她了。
之前洛时和牧仙儿来找她总是问她和白叶之间是怎么了,今日一来,却是眉宇深琐,牧仙儿开口道:“小西,你去看一下弃书吧。”
“弃书?她怎么了?”她与弃书,已经许久未见了。
“他,”牧仙儿咬咬唇,“他要死了,救不了了。”
“这是怎么回事?”
“心病,肺腑皆伤。”洛时忧郁道,“自从那日后,他便一直郁郁寡欢,除夕那日,他想不开……后面救下来后,我与鱼枫开导了一番,虽有服药,但始终心病难治,拖到现在已伤了五脏六腑,如今日日咳血,只怕挨不过了。你……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这个……怎么会治不了呢?你爷爷不是很利害吗?”落西急道,她不想文弃书死。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他这么好。温润如玉,棋琴双绝。
“这是心病,再好的药也没用了,他自己伤心,不愿痊愈。他已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其实,这种病症,多年前我也遇到过一个,是居安堂的病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时看了她的诊历,只觉得甚为可惜,未曾想多年后此事会发生在我好友身上。”
“都怪你!”牧仙儿打了他一下,“你当时要是能有个善心救一下那个姑娘,说不定就能想到法子救弃书了!”
“这个我救不了呀!鱼枫拿病历给我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已经死了,你说一个小姑娘,怎么也会这般忧思。”
“洛时,”落西忙问,“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记得,安静……安静什么?安静女?”洛时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落西顿了一下,道:“我现在去听风轩。”
说走就走,她即刻来到马厩,白白看到她走了过来,有些高兴。她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终是没有骑它,骑了另外一匹。
见她离去,白白耷拉了脖子。
落西掏出怀中的玉,这块破情玉,是当年那位仙人救她之物,若能救她,想必也能救他。
落西一路狂奔来到了听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