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入云,长鸣绝险。
洛莲九骑在马上,仰头望着高耸的邙山,时隔半月,她再一次回到了璇教。
自礼惊四座后,焉耆王便一病不起,王妃也受了惊吓,在焉耆待了两日,璇教一行人便辞别焉耆诸臣,那些人高马大的大臣像是送瘟神一般,见洛莲九一行人离去,皆是松了一口气。
临走之时,焉耆又献上诸多宝物骏马,说是回礼,实则是焉耆因为龟兹的事情,向璇教热切地表忠心罢了。
望着邙山,洛莲九神色自若地走过一重重关卡,似乎没有注意到检查她恶枭令牌的教徒神情惊异又格外恭敬,早已与去时不同。
“我说小娘子,看来这当庭斩杀龟兹使臣的丰功伟绩可是传遍了璇教。”秋琚撇撇嘴,嚷嚷道。
洛莲九扭过头,看了眼身旁马背上的秋琚,又说道:“秋大哥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与秋琚一路相熟,倒也知道这人素来豪爽,又是个嘴硬的,在沙漠之中对洛莲九颇为照拂,遂唤他“秋大哥”,也有几分亲近,刻意拉拢的意思。
秋琚对洛莲九的武功与胆识也颇为佩服,虽嘴上刁难,心底却是认可。
秋琚吐了口中嚼着的野草,说道:“年轻气盛,行事莽撞。”
洛莲九不看他,说道:“秋大哥不是说过我教从来不怕龟兹吗?”
秋琚叹了口气,见她仍是颇为不以为意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是,我是说你作为璇教中人自然不必怕秋琚,可你不过是个刚走马上任的堂主,看起来也不太得咱们护法欢心,不然怎么素来怜香惜玉的廖护法把你派去焉耆?”
洛莲九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知道秋琚也是好意,便小孩子似的撅噘嘴,再不肯说话。
秋琚看她这副样子,又叹着气摇了摇头,领着洛莲九进了云辉堂复命。
云辉堂位于邙山的半山腰,是负责外务的堂主与廖洺的领任务与议事的地方,堂中大方整洁,并无多余的摆设,显得肃穆不已。
“拜见左护法。”洛莲九与秋琚一起拱手行礼。
正堂中央的高足椅子上坐着一名穿着银灰色圆领长袍的中年男人,约莫三十多岁,面容柔和,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那一双保养得颐的手,并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意思。
洛莲九觉得自己的脖颈一直低着有些麻,心头不免烦躁,这廖洺小人只能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整她不成。
“本护法记得,此次出使焉耆是表达我对焉耆的安抚与关怀,毕竟焉耆方遭了天灾怪可怜的,秋堂主可还记得?”廖洺的声音成熟而温和,听不出生气的意味,却让秋琚那壮硕的汉子捏了把汗。
秋琚点点头,说道:“左护法的吩咐,秋琚不敢忘。”
“那又为何龟兹贵族血溅焉耆王庭,焉耆王惊惧一病不起!”廖洺声音震怒,那手中把玩的玉佛手串蓦地掷到秋琚脸上。
“是,是秋琚自己一时冲动,因那龟兹人挑拨我教与焉耆的关系,一时气不过,才有愧于护法的吩咐,还请护法责罚。”秋琚头低得更深,说道。
秋琚是出了名的护短,虽然大大咧咧却对自己看重的朋友格外珍视。
洛莲九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秋琚身侧,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碰巧也在这里站着而已。
廖洺看着洛莲九丝毫没有为秋琚求情的意味,心头烦闷,从座位上走下来,说道:“好!既然如此,就按教中的规矩办,秋琚你自己可知道?”
秋琚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想着自己尽早担下责任,莫要再与洛莲九与其他鹞卫有关,说道:“未完成主子的任务,须去地牢领三百鞭刑,在教中悔过衙半月。”
廖洺一边听着秋琚的回答,一边余光瞥着洛莲九的神情,她仍是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倾城绝世的容色带着漠然。
秋琚见廖洺迟迟不说话,便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属下这就去领罚。”说完抬腿便要领着洛莲九走,生怕廖洺改了主意似的。
“谁让她走了!”廖洺说道。
洛莲九不以为意,稍微抬起酸痛的脖颈看了眼廖洺,他的眸光与她对视,充满了说不出的惊艳与暧昧色彩。
廖洺伸手捏起洛莲九的下巴,说道:“我听说,洛堂主在焉耆王庭当庭斩杀龟兹大王子母族的表弟,着实风光无限,大放异彩。”
洛莲九笑了笑,带着几分别样的娇媚,说道:“属下早知英明左护法怎会不知这教中与西域传得沸沸扬扬的焉耆王庭之事。”
廖洺呷了口茶,笑道:“看来洛堂主也没想隐瞒。这教中只有鹞卫犯错堂主连坐的道理,没有堂主犯错,堂主连坐的道理。”
洛莲九抬眸,轻笑道:“看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是莲九了。”
廖洺颇为可惜地咂咂嘴,说道:“这样细皮嫩肉的,三百鞭刑下去,不知是否还能看。本护法素来怜香惜玉,倍感可惜,也怪不得秋堂主巴不得替你受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洛莲九笑了笑,说道:“皮相而已。”她仍是满不在乎的神色,绝美的脸庞上不带一丝犹豫。
倒是廖洺又说道:“地牢的司刑可不是爱美之人,若是在地牢里动起手来,怕不是洛堂主名声全无。洛堂主毕竟是我手下的三堂主,倒着实让我担心。我看,不如让我执刑,也算顾及洛堂主与我的情面。”
秋琚不解其意,只是担忧地看着洛莲九,洛莲九面色仍是娇媚的样子,目光带着冷意,面上却笑得如桃花般绚烂:“那就多谢左护法体恤了。”
廖洺了然一笑,颇为满意的样子,挥了挥手,遣秋琚下去。
秋琚担忧地看着洛莲九,又不敢言语,只得退下。
洛莲九看着秋琚离开,抬眼看着面前微笑着的廖洺。
廖洺伸手就要揽她向云辉堂的后殿去
怀中的洛莲九轻描淡写一般从他手中脱离,云一般的身姿挺立在他眼前,少女娇笑着:“左护法,阿九还有一事相禀。”
廖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这里里外外的云辉堂都是他的护卫,说道:“怎么,莲九还有何事?”
少女还未答话,殿外就传来了悠长的声音:“教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