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人过招,即便是性命相搏之时,也很少有人会在一招之内就使出全力,“力用七分,自留三成”是个很浅显的道理。打个比方来说,你用七成力气想去推一个人,却被他闪开了,那么你至少还有三成的力气维持自己的平衡,免得自己摔个七荤八素。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自己的武功远胜于对方,就像当初摩睺罗伽企图掌毙李弃歌一般,为了保证除掉对方,才会全力施为。但方才的黄广义明显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刚才那一剑,黄广义全力施为而且操之过急。看穿了这一点的颜易仑在双方兵刃还未接触时便收了刀势,倒退数步,佯作被对方内力震开。这样一来,黄广义虽奋起全身内力,却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没个着力处,十成功力倒有五成反噬在了自己身上,而且还狠狠的摔了一跤。
要说被自己内力反噬一下,无非也就是受点内伤而已。真正让黄广义愤怒的是,自己当着六位师兄弟以及徒弟的面狠狠摔了一跤,偏偏还是脸朝下、朝前方摔的。看着就像是自己给对方磕了个响头一般。
黄广义心中忖道:“今日若是我们师兄弟都折在了这里,还则罢了;若是最后他们几个真的有一人收拾了这小子,只怕我以后在这七侠之中再难抬得起头来!”
他心中正自揣摩本次己方的胜算,就听得医馆门口处有一人拍掌大笑道:“岭南七侠果然好剑法,这一招想必叫作‘五体投地’吧?是也不是?”
黄广义偏头一看,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青年,右边的青年双手背在后面,笑眯眯的看着己方众人;左边那人后背上背着个剑盒,正拍手大笑。
“小子!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招是我三师弟自己一时失手,与我们岭南七侠其余六人无关。”
说话之人站在七人的正中间,所站的位置也微微靠前,加上他又称黄广义为“三师弟”,那么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岭南七侠的老大了。
李弃歌收敛了笑容,走到颜易仑身侧,冲着方才出言之人抱拳说道:“这位前辈是岭南七侠之首吧?久仰,久仰!”
“算你小子有眼力,既然听过我的名号,就乖乖地让开,年纪轻轻的命丧于此可不好。”
“是,是,是……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李弃歌感激不尽的问道。
“……”对方听了这问题,强忍着拔剑的冲动反问道,“你不认识我?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岭南七侠之首?而且还说什么‘久仰’?”
李弃歌继续装作一脸无辜的说道:“我猜的啊!再说了,‘久仰’这两个字不就是个客套话嘛,我临出门时我爹跟我说了,在江湖上就算见到条狗,只要它听得懂人话,这‘久仰’二字也要说上一说,因为这样它才会冲你摇尾巴啊!”
后面的楚卿恒早已了解李弃歌这种性子,动手之前必须现在嘴上占两句便宜才行,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君子先动口,骂完再动手”。
不过此时在场的众人里,心中最开心的并不是楚卿恒,而是岭南七侠的老三黄广义。他自己已经丢了颜面,此时当然是盼着这几个师兄弟都站出来吃几个哑巴亏才好。
那岭南七侠的老大听李弃歌一通胡言乱语,哪里还不明白这人根本就是在存心戏弄自己?抽出腰间长剑,指向李弃歌说道:“小子,口头上占占便宜算什么能耐!有本事的与我过几招,我也好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那就不必了,天底下能教训我的人少之又少。”李弃歌说道,“你我还是别交手的好,免得您老人家丢了面子。”
“哼!实话告诉你,你接的了我十招,我胡万道给你磕头!看剑!”说完,一剑当胸刺来。
这剑招倒无稀奇之处,只是出剑速度极快,想来他身为岭南七侠之首,自然也有些货真价实的功夫。只是,他的这种剑招和李弃歌曾经见识过的李白比起来,相差何止十倍?
但见李弃歌足不离地,整个身子向后一仰,顺着他这一招剑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瞬间整个身子都快要贴到了地面,双脚脚跟却楔子似的死死钉在地上,完完全全的避过了这一剑,随后腰部一拧,一脚踢向胡万道足踝。
胡万道惊咦了一声,随后向侧面避开半步,回手又是一剑,竖直斩向李弃歌双腿。李弃歌索性单手在地上一撑,整个身子借着这一撑之力又重新站了起来,刚好避开对方的一剑。
这两人刚刚过了两招,一旁观战的黄广义已经捏了一手心的汗。不过不是担心自己的大师兄,而是担心李弃歌。要说这在场众人中最希望李弃歌得胜的,除了颜易仑之外,非他莫属。
楚卿恒自然是不在乎李弃歌的死活,因为在他看来,这几个什么“岭南七侠”绑在一起,也未必能奈何的了李弃歌;颜易仑倒很希望李弃歌得胜,那是因为这样自己又能多了一个强援;至于黄广义,与其说他希望看到李弃歌赢,倒不如说他更希望看到胡万道输。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观战的时候,岭南七侠的弟子忽然惊呼出声:“兀那小子!你方才避过我大师父那一招是什么身法?为何与那妖女如出一辙!?”
“啊?!”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均是又惊又疑。
李弃歌则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那身法是我急中生智想出来的,什么妖女不妖女的?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还敢狡辩!”那七侠的弟子指着李弃歌,对岭南七侠说道,“众位师父,当时伤我那妖女,正是用这种身法避开了我平刺的一剑,随后使弯刀重伤了我。此种身法古怪的紧,这小子与她定然脱不开干系!”
“有这等事?!”胡万道扭头问道,“既然如此,我们定要向他问个明白!”
此时的李弃歌总算是想明白了几分,自己方才躲过那一剑所用的身法,乃是当初从莫盈姿处看来的,而自己也是一时兴起就使了出来。不过如此说来,那伤了岭南七侠弟子的人就是莫盈姿了?
想到这里,李弃歌不禁有些同情地说道:“这位兄弟,伤了你的那个女子,是不是二十岁左右,总是笑语盈盈的?而且打扮的也不像是中原人吧?”
“正是!”岭南七侠的弟子说道,“你果然认识她!快说,她现在身在何处!?”
李弃歌长叹一声,耸了耸肩说道:“我与她也不过一面之缘,而且差点死在她手里。这位兄弟啊,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那个煞星,你现在能囫囵个儿的站在这里,就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少废话了!”胡万道出言打断道,“你是自己说出那妖女的下落,还是要我们逼你说出来?”
“别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的……”李弃歌眯了眯眼睛,面色忽然沉了下来,说道,“说人家是妖女?那你们自己教出的这个败类徒弟算什么?”
“你说谁是败类?!”
“我说你!”李弃歌拔高声调道,“你们这种自命清高的人我见的太多了,什么‘岭南七侠’,根本一肚子男盗女娼!”
“放屁!”七侠最末位的陈吴早已看不惯李弃歌这副嚣张模样,从他身侧直接一剑刺来,但见李弃歌不闪不避,迅捷无比的一拍剑盒,“剖胆”弹射而出,回身反手将宝剑抄在手里,逆着陈吴的剑锋削去。
陈吴的长剑虽然也是百炼精铁所铸,却哪里能与“剖胆”匹敌,当即被削为两端。
李弃歌一招断其兵刃,立刻跟上一步,宝剑直接架在了陈吴的肩上,剑锋距离陈吴脖颈不过一寸,所过之处,鬓角发梢皆被削断。
其实,刚才陈吴这一出手,岭南七侠中除了黄广义之外,其余五人都已经将配剑拔出了少许,随时做好上前相助的准备,可是陈吴忒也不中用,一招就被李弃歌制住,此刻六人投鼠忌器,只好作罢。黄广义看到陈吴被制服,嘴角情不自禁的一挑,随后又恢复常态,装出一脸关心的样子。
这一剑制住了陈吴之后,李弃歌环视了一圈,嗤笑一声道:“不好意思,就当我是放屁吧。只是这屁你们想闻也得闻,不想闻也得闻。”
看了看对方六人想上又不敢上的样子,李弃歌缓缓开口道:“之前听包馆主说与你们结怨的经过,我就在想:为什么你们号称‘岭南七侠’,却教出来这么个狗东西,现在我算明白了。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古人诚不欺我也。”
“臭小子,你要杀便杀!说什么废话!”陈吴梗着脖子说道。
“你才不想死呢,你真想死的话,直接撞死在我这宝剑上就是了……”李弃歌笑道。
“所以真正在说废话的是你啊。你们这些做师父的表里不一、道貌岸然,所以做徒弟的才会到处惹事。”
“你们七个,枉为人师!更当不起这个‘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