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啊?听说是黄增其教授的得意门生,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有朋友和她一个寝室,听朋友说她特别容易得到老师的喜欢,说不定黄教授也是被她带累了……”
“……”
周围叽叽喳喳自以为十分隐蔽的话语不停地传进孙晓梦的耳中,她垂着头,两颊的长发遮住了脸。拖着行李箱从寝室往外走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拉着行李箱的指尖也泛着白色。
孙晓梦有些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本来深得老师同学喜爱,甚至报在了让所有人都羡慕的黄增其老师名下,成为他的学生。要知道黄增其老师年纪已经大了,再加之手下已经不轻易带学生了,她这么一出让所有人都持着仰望艳羡的心态。
因为此事,不少人前来刻意和她拉关系,亲近她。
而黄增其老师的确很喜欢她这个学生,很多案例都会让她旁听,结束后仔细教导她。而元鹄找过来时她身为黄教授的助手,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位身姿挺拔、英俊帅气的男人患有‘多重人格’的症状。
只是她没想过,次人格会是那样一个、不知不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的人。
和次人格每次相见,对方都在调戏她。初次见到元鹄的未婚妻时,她正巧被次人格差点儿压在沙发上亲吻,不过郑白月来打断了这一切。
不知为何,当时的孙晓梦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遗憾。却是在得知郑白月是元鹄的未婚妻时,心底不由得堵塞了几分。
接下来的事情孙晓梦也不想回忆,元鹄那个优秀倨傲的未婚妻给了她好几次难堪。她本以为黄教授帮她出头,对方就会看在教授的身份上被迫服软,却没想到就连黄教授都被对方似笑非笑地堵了回来。
而和次人格的几次接触,每每都让孙晓梦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在酒宴上和对方相遇,她只感慨两人间的缘分。继而听得对方的抹除主人格的暗示时,她不敢置信的同时、心脏诡异地砰砰砰直跳了起来。
身为黄教授的助手,她自然知道元鹄的症状。副人格已经逐渐侵蚀主人格,这种情况下黄教授曾经忧虑地向她吐露过。哪怕是他亲自出手,成功的把握也只有三成左右。
也就是说就不管动不动手,次人格吞噬主人格的情形占了多数可能。
孙晓梦决定帮助次人格,大部分缘由是由于她动了心,也不排除小部分的理由……是她想要元鹄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矜持的未婚妻感受一下失败的,难堪的滋味。
没想到……关键时刻,郑白月又一次闯了进来,将她的所有打算揭露在了老师的面前。
既然被发现了,孙晓梦也就破罐子破摔,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次人格身上。听到里间黄增其的叫声时,天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快。
一定是失败了!
黄教授失败了的话,那就是副人格成功了!有了副人格在,他一定不会让她陷入无助的情形,一定会帮助她的。
“你真的这么想?”
到了现在孙晓梦还记得郑白月坐在她身边,说这句话时侧头看她的模样,眼底分明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然而当初的她,已经专注于最后一丝希望,没有看到对方那么明显的神色。
所以在元鹄主人格成功出来时,她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被退学、被告上法庭,要求巨额赔偿。这些接连而来的事情让孙晓梦入赘云雾,根本反应不过来。法律上暂时没有关于她这种行为的先例,况且似乎是元家有人发话,不让她安生地坐牢,只让她赔偿精神损失费。
这事一出,她本来的大好前程受损。在心理学上这一行业上很难再走下去,她拿什么来赔偿这一笔巨款?
孙晓梦拖着行李箱垂着头出了校园,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黄教授的咨询所。看着门口守着的保安,她想进去却被保安毫不留情地拦在了门外。孙晓梦咬了咬唇、侧过身对着另一边的玻璃看了眼自己此时的模样,头发凌乱、面上带着灰气,和咨询所光鲜来往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里以往她过来时,保安和其他人总是笑着和她打招呼,只因她是黄教授喜欢的学生。现下保安神色冷冰冰的,看着她时眼底闪过鄙夷的神色,里面出来的人也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赵大哥,你能不能让我进去,”孙晓梦脸色变幻,艰难地张了张口,再度恳求,“我只是想见老师一面,说几句话就走……”
“你可别让我为难。”往日里一脸讨好的保安,此时眼色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孙晓梦以及她身后的行李箱,半晌后才撇撇唇,“黄教授说了,没有工作证和预约,不论是谁都不能进。”
“我……”她怎么可能还有工作证?元鹄那件事一了,黄教授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赶出了咨询所。
在保安轻鄙的视线下,她脸色涨得通红,口干舌燥还待继续纠缠下去。她真的没办法,才来找黄教授。按照往常对方的喜爱,说不准能帮她介绍一份靠谱的工作。
只是此时,咨询所里却有人走了出来,孙晓梦目光一转,就看到了被黄教授亲自送出来的郑白月。
她张了张口,愣在了原地。
和不久前见过的郑白月相比,眼前的郑白月穿着一袭白色小西服,浅色长裤,本来就生的漂亮,不管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却让她多了几分干练的感觉。
里面两人正笑着站在接近门口的位置交谈,根本没有注意到被一扇门挡住的她。
“……和元鹄解除婚约?”隐隐约约的一句话让孙晓梦如遭雷击,她迫切地看向了玻璃内,便见黄教授一脸不解的模样正在发问。
“嗯。”白月点了点头,“这件事已经开始办理,近来就有结果了。”
她这次抽空前来,便是先前答应过黄教授,为对方提供部分有关上次催眠的数据资料罢了。在黄教授问起未婚夫元鹄时,无意中说了一句两人已经不是这种关系,没想到对方表现的这么激动。
“怎么突然就打算取消婚约了?你们之间闹矛盾了?”黄教授既觉得震惊又觉得不敢置信,毕竟之前郑白月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底。勇敢地进入潜意识帮助元鹄击败了次人格,以身犯险的样子,不难看出来元鹄在她心底的分量。现下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告了一段落,这两人居然要解除婚约?!
他还真是看不明白了!
元鹄只能算得上他的患者,照理说他这样的身份也不能和对方关系太过密切,关于这些八卦少打听微妙,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不算什么矛盾。”白月摇头轻笑,“我跟他还是朋友。”
再怎么说在元鹄眼里她救了对方一命,虽然她的本意是按照原主的意愿还了上辈子欠对方的一条命。但这辈子有这样的前提在,元鹄和她的关系不怎么可能闹僵。
要是原主还对元鹄还有什么执念的话,白月倒是会按照原主的执念和元鹄在一起。只是原主除了偿还元鹄一命并没有产生其他的念头,唯一想要的就是接手父母的事业,按照父母给定的目标前行。
“那也太过儿戏了!”黄教授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明白眼前人早已有了决断,他的三言两语造不成什么影响,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关于这件事,你们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白月点头应了,又说了两句话,这才往门口的方向走去。黄教授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也没朝外面看一眼,便转身又上了楼。
站在外面将一切听了个七八分的孙晓梦红了眼睛,浑身都气得瑟瑟发抖。在郑白月一出来时,她趁着保安正为对方拉开了门,不由得跑过去伸手就朝对方打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风声被白月轻易捕捉,她敏捷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的巴掌,蹙眉朝前方看去,便见到孙晓梦死死咬着唇,狠狠瞪着她的模样。
自从从国外回来,这还是白月第一次见到孙晓梦。她只通过黄教授口中得知,孙晓梦上了法庭,但最后因为法律条文没有明确规定,以及元家刻意的结果,孙晓梦除了在自己档案上被狠狠记了一笔外,还背负了巨额赔偿金。
且这赔偿金也不是让一次性缴清,每个月都会有专业的司法人员找到孙晓梦,要求她交一大笔钱,否则就会被无限收押。时时面临着这样的压力,很容易让人心理崩溃。
只是不知道,眼前的孙晓梦见了她就打过来是哪一出,怨恨自己当初破坏了她的打算?
“郑白月!我恨你!”孙晓梦一巴掌没打中,眼睛发红地瞪着她。胸脯气得上下起伏,朝她吼道,“你既然打算和元鹄解除婚约,为什么就不肯高抬贵手放过我?不在意这份婚约,为什么不把机会留给别人?!”
郑白月根本不在意和元鹄的婚约,为什么就不肯成全她?!
白月听出了孙晓梦的言外之意,颇有些啼笑皆非:“在你心里,我不在意这份婚约,就可以冷眼旁观、放任你谋杀掉元鹄的存在了?”
“我……”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白月语气算得上刻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唇边挂着讽刺的笑意,“也配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说着也不再看孙晓梦一眼,抬脚就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只是刚迈开了两步,便听得身后的保安惊慌地叫了一声‘郑小姐’。
白月身子往旁边一侧,看着手中举着包面色狰狞地朝她扑过来的孙晓梦,伸手一扯趁着孙晓梦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一脚踹在了她的腿弯处。
孙晓梦“啊”地惨叫一声,身子一个趔趄,噗通一声狠狠地半跪在了地上。撑在地上的手被磨蹭的破了皮,膝盖处更是硬生生疼的厉害。
“真是记吃不记打。”白月环着胳膊站在身后,勾唇冷笑了两声。上次明明被她打了好几巴掌,现在竟然还敢在她面前主动攻击她。
“既然这样,听说监狱里也有女工?”白月抬手打了个电话,“欠元家的钱,你不如进了监狱再慢慢还。”
她倒是理解元家的作风,现在对方那边因为上面换届的事情也有些麻烦,一时没有处理孙晓梦。但她这边父母的麻烦基本解决了,抽空出来处理下孙晓梦的事情也不算什么。
“故意伤害罪怎么样?”
孙晓梦好不容易从疼痛中回过神来,便听得对方这样说,顿时吓得有些发懵。法庭上的处理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坐牢,没想到只是让她赔偿,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现下,郑白月却说,要将她送进监狱?
“你不能这样!”孙晓梦尖叫了一声,面色慌张地看向白月,“……我还欠着元家的钱,我需要工作还钱,进了监狱……”
“我可以这样。”
看着孙晓梦起身就准备逃,白月让一旁的保安将她一把制住了,看着她苍白难看的脸色,只轻笑一声,“你也是成年人了,做事情却从来不想着后果。先前有黄教授护着你,你可以让他替你出头,可是你却一下子便将人得罪了个彻底。”
黄教授还为了她‘欺负’孙晓梦这事勒令她道歉,可想对方对孙晓梦的重视。然而有这样吃里扒外、不顾他名声的学生,不知道有多么心塞。
“这次也是这样,明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竟然不计后果地想要攻击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孙晓梦脸色惨白地尖叫,“你明明什么都有,却一直针对我……从一开始见面就是,你让我难堪了好几次,后来还甩我巴掌将我绑起来!你凭什么这么做?!”
“事出有因。”白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所以还是去监狱反省吧。”
说着也不顾孙晓梦的尖叫抗拒,只静静地等着来人将她带走。
以她的身份,在从中操作一番,孙晓梦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厢刚将孙晓梦解决了,那边元鹄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白月将孙晓梦的事情提了提,毕竟孙晓梦现在还欠着一大笔赔偿金。
“其实关于她,我本来是打算交给你来处理的。”元鹄沉默了片刻,只是对方那个时间正出了国。回来后又提出了解除婚约的事情,他一时没有时间将这件事撇在了一旁。
“那就好。”白月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其他的事情,就挂了电话。
这厢元鹄看着手中的手机,在原地站了很久。其实他对于和郑白月的联姻倒是十分满意,先前说过的若是次人格占据了主导,那么便解除婚约并不是说谎,他当时是真的这么想。
没想到次人格的风波一过,对方竟然提出了解除婚约的事情,元鹄想了想最终也同意了。他的确因为郑白月的帮助而对对方升起了几分好感,可是对方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对方不愿意这份婚约持续下去,他自然不想让对方为难。
况且当初婚约定下的条件是在郑白月一心追求自由的前提下,如今她却一改以往,走了父母从政的道路。这样的条件下,这份婚约的存在就有些不合适了。毕竟郑家和元家所在的地位都不低,先前的郑白月不是继承人,可现在身为两家的继承人再联合起来难免会遭人忌惮。
最好的做法,便是解除婚约。
元鹄在桌前坐下,看着桌前摆满了的心理类书籍,伸手拿起了一本。
关于次人格的事情,他倒是欺瞒了其他人一小部分内容。次人格并不是突兀出现的,而是早已出现却一直被他强行压制住了。以至到了后来爆发了出来,便一发不可控制。
他是元家的独生子,自小元家老爷子和元父的严厉教导下长大,没有童年的他很早就明白自己往后的担子有多么沉重。
自小聪慧、克己受礼,自小长大他不知道接受了多少类似的表扬,伴随更多的便是年少老成的评价。
心理学上讲,这种压抑本性的的行为并不利于成长,这句话在次人格出现后元鹄便明白了。刻意压制本性,结果体内生成了另一个和他性子完全相反的人格。
身为元家唯一的继承人,不能出现任何乱子,这种事情也不能被被人知晓。元鹄以为自己能战胜这个人格,便更加压制住对方的存在。就在次人格销声匿迹,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时。却没成想不知躲藏在哪里的次人格在这种情形下竟然愈发强大,甚至某一日一发不可收拾,这才无奈之下找到了黄增其教授。
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未婚妻会对主动调查这件事,还发现了端倪。后来更是在黄教授的帮助下,救了他一命。
脑中想着这些,元鹄将书重新放在最上面,轻叹了口气。
………
三个月后,**女子监狱。
约莫凌晨五点左右,哨子被吹响了,昏暗的室内逐渐有了动静。
睡在单人床上的女人动了动,而后在哨声催促中缓慢地爬了起来。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麻木地洗漱过后,便跟着其他穿着统一灰白色上衣和裤子、小声说着话的女人一起到了工厂,开始做工。
孙晓梦垂着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周围除了机器声便是一片沉默和偶尔的呵欠声。她的手在三个月间已经有了厚厚的茧子,这是她以往从来没有想过的。
虽然她的家世不怎么好,但起码她还是读到了博士,前途一片光面。却因为做错了事,而被扭送到了这里。刚开始的孙晓梦简直不敢置信,她只是想打郑白月几巴掌,还没碰到对方衣角,怎么就犯了罪?对方有次还直接闯进了她的家里,将她绑了起来甚至打了她好几巴掌,她报了警都没人理会。
这极其不公平!
她不依不饶、不想要服从安排,整日里叫叫嚷嚷,饿了几天后却不得不咬着牙跟着别人做工。只要一上手,后来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为了不饿着,也要听话地做工。
这里虽然没什么体罚,但欺凌也是有的。孙晓梦在这里度日如年,迎着别人恶意的目光,只能一遍遍回想自己往常被人追捧、被人喜爱羡慕的情景,可是这些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
甚至因为她的清高不合群,看不起别人而被孤立了起来。
这段时间内,孙晓梦也想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刚开始还心有怨恨,恨郑白月仗势欺人,恨元鹄的主人格吞噬了副人格,也恨黄教授翻脸不认人。然而愤恨也消耗精力,在一次次天不亮就起床做工,累的晚上回去瘫在窗上就睡着的情形下,她就承担不起这些恨意了。
日复一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的麻木起来。
孙晓梦有时也会偶尔想着,要是自己不曾遇到元鹄的次人格,不曾动心、不曾违背职业道德想要帮助对方,那么她现在还是黄教授手下的得意学生,活在别人的艳羡中。黄教授会带着她参加宴会,替她开拓人脉,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往后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只可惜……
这些在以前她认为理所让然的事情,失去后她才知道有多么可贵。她妄图将手伸向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今却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被她折腾没了。
心底隐隐的复杂情绪,她不知道是不是后悔,可是就算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故事推迟一天,其实是卡了一天qaq
先来个交代结局的番外。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