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阳光如春水一般柔暖,透射过菱格的窗子倾洒在木椅上的人儿,顾子焉悠悠转醒,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一下眼,挡去这刺目的亮光。
浑身身上各种不舒适的酸痛,尤其是腰那儿。
顾子焉一手揉捏着慢慢回过了神,脑海里只晃过零碎的片段,快得让人抓不着。宿醉后的头疼,使得英气的眉宇蹙在了一起,下一瞬便对上了床上那人幽深的视线。
“师……”顾子焉呐呐唤出口,便看见了他身上一些……暧昧的痕迹,蓦地僵住了身子,眸子慢慢瞠圆,联想到自己的状况指着他怒吼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季慎眼底青黑一片,闻言窜起一股幽幽火苗,直勾勾地瞪着面前的女子沙哑着嗓音近乎咬牙切齿道,“我都这样了能把你怎么样!”
顾子焉这才发现,季慎的两只手都被绑在了床头,一条是发带,一条……是裤腰带?而那手腕处一道道红痕,显然是挣扎久了留下了的印记。默默回头瞥了一眼不容易伸展的木椅,莫名心虚了起来,或许……可能……是她误会了什么?
“师叔,你……还好吧?”话音落便收到一抹极为复杂的注视。
顾子焉愈发心虚,依稀记得昨晚自己喝多了,貌似调戏了师叔的凶……凶器?面上闪过一抹惊疑,偏生又想不起细节来模糊得很。而季慎亦是在心底淌血泪,昨儿晚上师侄她自个儿玩够了就把他另一只手也给绑了,然后跑到了椅子上蜷缩着身子睡了一夜,让他既不能自己撸,又看着吃不着,老二差点阵亡……
总而言之,顾子焉小盆友的防患意识还是蛮强的,若是师父知道会老怀安慰,凶器……就是要扼杀在萌芽状态。
“还不过来解开……”见她又愣着走了神,季慎内心百般挠墙,撑着最后一口气呼唤道。
顾子焉连忙上前替他解开了束缚,就见季慎如风一般捡起地上的亵衣飞快地奔出了屋子。心底那种他不是应该立刻马上凶残地把自己扑倒这感觉是肿么回事?
门口长势良好的两只蘑菇蹲着往里边儿望,一只好奇地开了口,“师叔这么火急火燎地是做什么去?”
“笨啊,当然是解决生理需求了。”一旁的粉蘑菇老神在在地说道。
“师叔真的不会精尽人亡麽?”某只惊了,面上犹疑道。
“……”穿着粉色裙袂的沈璃察觉到师姐瞟过来的危险目光,立马站了起来,拍了拍灰尘露齿一笑道,“也有可能是憋尿别憋急了麽。”
顾子焉信步走到了沈璃面前,看着那身极不符合沈璃猥琐气质的端庄裙子眯了眯眼,沉声问道,“我以为昨晚我喝多了,应该是你扶我回来的?”
“呃……这不是师叔自告奋勇,盛情难却啊。”沈璃嘿嘿讪笑了两声,暗忖师叔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你去哪儿睡了?”顾子焉忽略了她的回答,继续问道。
“……”沈璃小心肝儿一颤,又听的顾子焉十分严肃地继续说道,“被那个异装癖睡了?”
“噗……”傅安小盆友刚喝入口的茶就蓦地喷了出来,涨红着脸,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沈璃。
师姐,这么惊悚的猜测请不要用这种很正直的表情讲好么,会留下心理阴影的!沈璃在心底默默吐槽,叹了口气,一巴掌把闪烁着八卦之光的傅安拍向了一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事实是……我以为那是我的房间,没注意把他给睡了。”沈璃耸肩,十分从容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说道。
顾子焉的面色一沉,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傅安打断,后者十分好奇地凑了上来,眨巴着眸子问道,“睡他跟睡师姐有什么不同?”
沈璃闻言一顿,还真思考了起来,摩挲着下巴一锤定音道,“没什么不同,师姐胸前也一样平。”
“……”顾子焉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一手拎起一个扔出了屋子,“去抄玄衡经一百遍!”
嘭得一声门被大力甩上了。
“玄衡经?!我以为离开衡山派就不用抄那玩意儿了!”傅安揉了揉头发,可怜巴拉地看向了沈璃。
沈璃立刻扒在了门上,冲着里头咆哮道,“师姐你怎么会平,都赶上驼峰了,尊的,你信我啊信我啊!”
傅安被那声音震远了几步,转身扭头装作不认识那人,立刻撤出了院子。师姐什么的果然都是不靠谱的神物!
齐府里唯有一处院子最为静谧,连东厢那边的喧哗都传不过来。一堵围墙隔着外界,墙边的桃树枝节横生,枝头处绽出几朵娇嫩花蕊,迎风微微颤栗。有人的声音夹杂在风声里传入了刚走出茅房的人耳中,诧异地顿住了步子。
“我不想留在四宝斋,大哥,你明知道我兴趣不在此。我想去外头看看,也想体验仗剑江湖的快意,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求过你什么事儿,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不会太长的时间,我也保证不会惹是生非的,一年后回来就安安分分做老姑娘。”齐钰低哑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委屈,像个孩子般,哀求着身前的人。
一抹颀长的身影立在逆光中,投在地上斜斜的影子拉得老长,似是和温暖的阳光有点格格不入,显得冷清。
“大哥……”齐钰显得有一丝焦躁,发出一声像小兽般的咕哝。
良久,那身影动了动,伸手覆在了他的头顶,对上了齐钰不甘心的眸子,齐怀远终是开口道,“留在齐府过安稳日子不好麽,为何也向往那俗尘红世?”
“什么?”齐钰有些诧异大哥措辞,呐呐问道。
覆在脑袋上的手蓦然收回,齐怀远又恢复一贯清冷的表情,淡淡地斜睨一眼齐钰,“即使我不同意你最后也会偷偷跟着那些人走是不是?”
齐钰被猜透心事,面上变了神色,垂下了脑袋沮丧道,“大哥,我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这么多年我早已把齐府当作自己的家,只是……”
“我也没说不让你去闯闯,换回你自己的身份,总不能把你憋死在齐府里头。”齐怀远截住了他的话头,清冷的眸子里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宠溺,很快隐匿。
“大哥!”齐钰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眸子,看向了齐怀远有一丝不确定,亮着眸子犹豫问道,“那……我这就去跟爹说一声?”
在得到齐怀远的首肯后,齐钰欢喜地奔出了院落。
有微风拂过,一瓣花瓣挣脱树杈,落在了树下的人肩上。直到齐钰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齐怀远的嘴角扬起一抹无奈,伸手摘下了那花瓣,手心里多了一抹艳色。
“但愿……不会步上羡姨的后尘。”一声低语落入尘埃,忽然溢出一抹轻笑,似是自我嘲解,“齐钰做了那么多年女子,差点都忘了是个男人,又怎会和羡姨一般,我真是想太多了。”
隐在暗处的季慎听到那二字,瞳孔蓦地微缩,拢在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神情有一瞬的悲恸,却被极快抹去了。拳头松开的刹那,面上的神色恢复如常,缓缓步出了柱子后。
“齐公子?”走到了齐怀远身后唤了一声道。
齐怀远闻声转过了身子,看到季慎时愣了愣,在那一瞬有他们曾见过的错觉,压下心底涌起的诧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顾夫人?”
“你可知尹羡生前的东西去了哪儿?”季慎直白地开了口,齐怀远在刹那变了神色,倏地戒备地看向了他,他却兀自说着,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染上一丝悲愤。“还是说,齐府当真绝情到连那些东西都不肯留的地步?”
齐怀远听出他语调中的嘲讽,神色更冷了几分,颇为冷硬道,“顾夫人若再胡言,别怪齐某不客气了。”
“当初连人都不肯收留,嫌人败坏门风,驱逐出府,如今会撇的如此干净倒也不出所料,只是……那些东西本就不是齐府的,我只是要拿走属于尹羡的东西。”季慎步步紧逼,直视着齐怀远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寒意。
“你是谁?”齐怀远再也端不住面上沉稳神色,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慌张,微微拔高了音调。心下掠过几个可能却被自己一一抹杀,羡姨当初带着那人的孩子上府这事爹处理的极为隐秘,不该有外人知道。这突然冒出的女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慎缓缓勾起了唇角,贴近了齐怀远的身子,一字一句饱含杀意道,“当初加诸在她身上的,我会一点一点讨要回来。”
“你……”齐怀远蓦地僵住,只觉得在这人的注视下沉入万古深渊,耳畔蓦地回响起一道童声——你们会后悔的,迟早有一天我要你们百倍偿还这屈辱!几乎在认出的一瞬齐怀远压下了惊恐,眸色深沉道,“竟是你……”
季慎迎上他的视线,悠然勾起了唇角,显然对这反应颇为满意。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沈璃站在长廊上,指着他们的方向,颤巍巍道,“红……红杏……出墙。”
“……”季慎急速敛去周身的阴郁气息,似是嫌恶地退开了一步远,瞥见长廊下另一抹熟悉身影立马奔了过去,还抽出了怀中的帕子一甩扑到了顾子焉怀里,一抹眼泪心酸道,“那禽兽……想要非礼我!”
闻言,齐怀远当场石化了,谁来告诉他刚才那不是真的……那个孩子……怎么……会扭曲成这样?
顾子焉默着看了眼怀里的高大女子,忆起方才那一幕,一双眸子蓦地暗沉了下来。师叔……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修得厉害,一直拖到了现在,马上要去江湖放风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