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遥看着我，双眼透漏出痛苦，继而变成了询问，最后只是瞧着我，“为什么突然又问起她来？”
我看着他，“你骗我，上次我问你殷美人的时候，你的表情就不太对。我当时根本没有多想，以为是因为我反复询问方慧的事情，你烦了。可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我，没想到我会说出来。
我一手甩开他，“因为殷美人就是你的生母！”
安公公好似听到了死罪的东西，当时就跪在了地上。
而我则咄咄逼人，看着凌云遥。
这一刻，我突然想要他杀了我。
我希望他杀了我，是不是可以减轻他这么多年的仇恨和痛苦？
他从不说，从不会提，也从不会说个不字。他一直都是隐忍，为了我做尽了一切。
就算是真的恨我，我愿意，死在他的手下。
他看着我，想必也从没有见过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刑儿。”他很久才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我盯着他，“还是，不愿意说？还是要瞒着我？还是要骗我吗？”
他没有再继续说话。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双眸透漏出明显的痛苦，看着我，甚至满满的全是心疼。我不知道他心疼他自己，还是心疼我。
哪怕是演戏给燕雪那一天，我有难过，也不像今天这样难过，好似，我真的，会失去他。
“你总是这么聪明。”他说着，似乎想笑，斜了斜嘴角，却根本没有笑出来，他几乎用质问的口气盯着我，“你就一定要知道我的生母是谁？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仇恨？”
“是！”我斩钉截铁的回答他，没有留半天余地。
我相信我一定是个心狠的女人，我总是能对他这么心狠。而我深切的知道，我有多爱他。
跟凌云鹤这一世还有所接触的时候，是因为我怕爱的不够。他却为此大病一场。
我爱的够了，却害怕他难受，害怕这仇恨缠着他。我害怕的太多了，所以，我竟然对他这么残忍！
他看着我，不能相信的问，“如果真的有仇恨，你就满意了？还是你要听我亲口说，我其实想要报复你！”
我一手拔出他的剑，“如果你想报复，我方子刑这一辈子，愿意替我母亲还债！”
他后退了两步，“你也知道了。”
“你以为你还能瞒得了我？凌云寒说的我这辈子都别想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方慧！他恨我，因为我是方慧的亲生女儿！我没得选，他自然也恨透了我！”
我直直的盯着凌云遥，“如今，是你了。”
“朕到底有没有恨过你，到底是不是报复你，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反问。
我瞧着他，心底要剜出一个洞来。我看不出来他报复，我看出来的是他对我全部的好。我却还是嘴硬，“我看不出来。我连你恨我我都看不出来，我为什么能看出你是不是想要报复我？”
他突然笑了笑，笑的十分无奈，“我为什么不告诉你？那是因为，你知道这真相，你必定会以为有仇恨。你必定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享受我给你的一切，是不是！”
他不是用疑问的语气问我，而是肯定。
我望着他，双眼胀的有些难受。
他说的很对。他说的就是太对了，我才更是难受。
我就是不能忍受，他明明是应该恨我的，我却安然的享受他给我的一切。安然的躺在他的怀里，让他呵护，给我一切。
也许我不该想那么多，他既然没有仇恨，我又何必去计较？
可是我不能就是不能。
坦然不了，就不想硬撑着假装与我无关。
我不想也做不到。
“那你——有没有恨我？”我放低了语气，突然像是个孩子，生怕他会放手，生怕他会说是，就是恨我。
他一手搂过我，“恨，就是刚刚，恨你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叫你现在就傻了，老老实实的在我身侧呆着，而不是这样聪慧，总是刨根寻底，没完没了。”
我顺从都趴在他的怀里，眼泪哗啦啦的掉落了下来。
我没有那么想要追问，刚刚那一刻，我其实那么害怕，害怕到了极致，却还是想要问个清楚。
我想要纯粹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他。我想要我们安安稳稳，没有仇恨，只有彼此。
他缓缓说：“殷美人就是我的母亲。”
“听说生我那年，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初春总是叫人满怀着希望。母亲怀了我，也总以为是能飞黄腾达的。可惜，人生总是不那么如意。”凌云遥说的似乎真的是一件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因为，那也是从来都不曾在他记忆里出现的东西。
他沉默了许久，说：“我听说母亲真的很美，听到别人夸她，我都会开心的不行。可是她生我的时候，还是因为早产又难产，被我害死了。”
“我身上带着原罪，我出生就让她死了，这也许就是最残忍的事情了吧。”凌云遥说着惨淡的笑了笑。
我问他，“不是方慧害的么？”
他摇摇头，对我笑了笑，“说什么傻话。你忘了，我曾说过，慧娘娘对我很好，只是很少见面罢了。但也只是印象里一点点，并不深切。”
我哦了一声，才缓过气来，“还好，她没有动你的母亲。还好，她对我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我这么说着，凌云遥跟着就笑了起来，“是啊，还好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我不知道我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一切听起来美好了很多。
还好，我不是他仇人的女儿。
我抱着他，跳着哭，“遥儿，我不要，不要再过那种带着仇恨的日子，我不要再背负方慧给我的一切，我要单纯的你，单纯的我们。哪怕是离开这四方城，也只要我跟你。”
他一手将我搂在怀里，“我明白。”
我不知道他抱了我多久。
只知道后来撵车到了明月楼的门前，他将我横腰抱上车，离开了东街。
路上我睡着了。
我没想到，这么短的路途，我又做了个梦。
我梦见凌云遥跟我招手，因为看到他，我特别开心，就一蹦一跳的走过去。
走近了，他嘴里却似乎不停的吐血，我吓了一跳，慌忙去捂住他的嘴，他却盯着我，直勾勾的问：“方慧，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
我啊一声惊叫着醒了过来。
凌云遥见我醒了，一手拉着我，“怎么了？瞧你满头大汗。”
我说：“做了个噩梦，我最近怕是担忧了太久了。皇上不用忧心。”
他哦了一声，对我说：“你放宽心，不用担心太多。”
我嗯了一声，依偎在他怀里。
这个梦，我做过。
我终于想起来，之前我是做过这个梦的。同样的梦境出现了两次。
也许是太过疲惫，也许是这段时间害怕了太久。
所以我才会反复梦见。
虽然我这样说服我自己，却更清楚，这梦里有什么被我遗忘的。
方慧为什么残害凌云遥？
这不可能。
或者说，方慧根本就不会再去碰及凌云遥的生活。
要不然，就是早产的事情跟方慧还是有些关系。
这么想着，我自己吓了一跳。
不可能的。
凌云遥既然说了不可能，那就不会有关联！我想着，自己暗自责怪自己。没完没了的追问，我总是要不停的询问凌云遥这些事情，叫他分心。我的确是太不应该了！
我回头看向凌云遥，问他，“皇上，安公公刚刚有没有找到那两个人？”
凌云遥摇摇头，“你确定，听到的是南妃和凌云寒的声音？”
我点头，“臣妾十分确定，绝对是这两人的声音，没有听错。”
他沉默了下，对我说：“怕是并不好找。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总是会查出来的。”
我说道：“皇上，这件事情，怕是需要紧迫一些，总要叫安公公查个清楚。皇上也是知道的，这段时间，他必定不会安稳。”
凌云遥哈哈笑了，“不用你担心。”
我点点头。
而我却并没有看懂，他眼中的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