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伙计显然可不怕她，她那张阴沉着的脸，因为只是一介女流之身，在老伙计眼中没有什么威慑力。
而且似乎对她这种要来找他们夫人岔的女人也见怪不怪了，熟稔的挥手打发：“走吧，别痴人做梦了，我们老爷心里就我们夫人一个，叫钱小姐死了这条心吧。”
“钱小姐？”
“你不是钱小姐的某个要好的朋友，又来为她出头了，真是好笑了，我们老爷只不过是救了落水的她，那衣裳是流水冲走的也不是我们老爷薄的，她倒赖上我们家老爷了，老爷以有了家室拒绝，她还找起我们夫人的麻烦，切，好歹是个堂堂的乡绅之女，怎能这么的不知廉耻倒贴。”
原来，龙傲寒到了这里也这么沾桃花。
孟白云执意要见季曼，老伙计只是一个劲的冷嘲热讽打发。
然后，他自讨苦吃了。
当孟白云一手捏住他的手腕，轻轻一代一拉就卸掉了他左边手臂的时候，他痛的脸色惨白，嗷嗷惨叫。
店里的伙计闻声而来的时候，孟白云已经把他另一只胳膊也拧在了手里。
“我再问一遍，季曼在哪里。”
“哎呦呦，哎呦呦，老夫人，老夫人，救命啊，有人砸场子了。”
那老伙计惨叫连连，小伙计们也颇为堤防的上前，几个把孟白云团团围住。
“放开我们达叔，放开。”
“你这个泼妇，你要干什么。”
“你松开。”
一个捣药杵冲着孟白云砸了过来，孟白云偏头躲了一下，其余小伙计见状纷纷拿起手里的东西丢孟白云。
其中一个小伙计刚买了菜从外面回来，一整篮子鸡蛋，就朝着孟白云身上招呼。
被叫做达叔的老伙计因为孟白云的躲闪，整个胳膊被扯来扯去，疼的他直打哆嗦：“放开我，放开我，你个疯婆子，老夫人，救命啊，老夫人。”
“谁在这里放肆。”
一个威严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从后庭传来。
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几个小伙计小跑着上前跟从后门进来的老太太打报告：“老夫人，好像是钱府派来闹事是疯婆子，把达叔给打了。”
“放肆。”
老人一身个威喝，孟白云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年逾古稀，却精神抖擞，面色红润，一身得体贵气的团花长裙，下是一双紫金绣花的鞋子，鞋头上吊着一枚穗子，穗子的头上挂着一颗玉石，在鞋子上都如此下足功夫，可见是个很会生活的人。
只是如今老太太的脸色不大好看，阴沉愠怒，一双眼睛看着孟白云的方向，四目相对，正好罩了个正面，她手中的龙头拐杖击打了一下地面，孟白云只觉得的脚底下一阵震动，好深厚的内力。
老太太的龙头拐杖，施的力就是朝着孟白云脚心的方向，寻常人若是被这内力伤到，就算是能忍之人，也不可能毫无反应，但是眼前的女子，居然岿然不动，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松开了达叔，冷然的看向她：“我要见季曼。”
“看来是个高人，钱府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好，我老太婆就和你过过招。”
老人一把抬起龙头拐杖，在空中转了一圈，虎虎生风，一看这乖张分量就不轻。
孟白云不想和老人动手，但是人家的却已经执着乖张朝着她的门面袭击而来。
她今日，是非要见到蓝衣不可，人拦杀人，鬼挡弑鬼。
刚刚老人拐杖传来的雄厚内力，她已经切身感觉到了，若非是下肢已经残疾没了直觉，刚刚那击，绝对会震颤的她脚心撕裂一样的疼痛。
老人内力虽然身后，不过外家功夫不高，招式也很单一。
孟白云并没有用尽全力，不然老人早不是对手。
可即便如此，三十多个回合下来，因为年纪问题，对方已经有了落了下风的迹象。
这些年，因为残疾，孟白云修习了大量内功心法，她的内力并不比老人差，而外家功夫，这无穷无尽的等待年岁里，也成了她打发时间最好的东西。
所以，她的武功精进迅速，眼前的老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五十个回合后，老人已经开始粗喘，孟白云掌心一阵劲风，袭击的老人的肩膀，并不致命，但是能让这场缠斗早些结束。
只是，这一掌，还没接近老人，她就被迎面而来一股极大的内力，打个触不及防，连退几步。
等她看清那个出掌的人的时候，她愣住了。
而那个人，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脸色阴沉，掌风凌冽，迎面而来。
她傻了，或许是此生都没想过，龙傲寒会对她出手。
那一掌，竟是连躲的反应都没有，就生受了。
很重，她几乎听到了肋骨碎裂的声音，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神冷漠而厌恶，紧接着一掌，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又袭来。
“夫人小心。”
芙蓉早起去孟白云房里，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信，到处找不到孟白云，她想到了这，匆匆赶来，就看到了让她不敢置信的一幕。
将军居然要对夫人下死手。
如若不是她反应机敏，将夫人抱退了几步，闪身躲开，这一掌至少会要了夫人半条命。
将军疯了吗？
退到安全处，孟白云瘫倒在了芙蓉身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芙蓉大惊：“夫人，你没事吧。”
一个鸡蛋，忽然砸了过来，芙蓉眼疾手快，挡了。
第二个鸡蛋，第三个，第四个，源源不断的鸡蛋，劈头盖脑的朝着她们袭来。
芙蓉只能整个人把孟白云全部护住，孟白云却透过芙蓉的肩头，看着那远处站着的冷漠斜视了片刻，就转身去关怀那老妇人，亲切孝顺的喊着“母亲”的男人，此生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僵掉了，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好了，鸡蛋不要钱啊。”
老妇人一声威吓，那些鸡蛋雨终于停止了，芙蓉已经一身狼狈，孟白云也不能完全幸免，发丝上，左脸上挂了橙黄色的蛋液，一双眼睛没有什么光彩，芙蓉有些吓到。
“夫人。”
“夫人。”
“夫人。”
连着喊了三声，孟白云才缓过神。
缓过神的孟白云，依旧是直勾勾的看着龙傲寒，从他眼里接收到的，除了冷漠，就剩下厌弃了。
“将军。”芙蓉真看不下去了，将军这是怎么了，就算是记不得夫人，何以要下这样重的手，“将军，您不记得夫人了吗，您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夫人。”
“从金州，跟到了东陵，你就这么不要脸？”
孟白云浑身一颤。
“傲寒……”
“我们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了，现在我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你要是再来打扰我母亲妻子，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的事，已经是过去了。
过去了。
过去了。
母亲，妻子。
妻子。
孟白云几乎站不稳，如果不是芙蓉扶着，她已经跌倒在了地上。
芙蓉震惊的看向龙傲寒：“将，将军，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好的很，孟白云，你听清楚了，我爱的人季曼，你就算是死缠烂打，我也不会爱上你，原先觉得对你还有一点亏欠，所以你一路追着我一路躲着，可是今天你让我明白，对你觉得亏欠，都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原先还有一点亏亏欠。
对你觉得亏钱，都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愚蠢的事情。
他亲口说出来，字字锥心。
这已经不是什么有不得已的苦衷而躲着她，这已经不是什么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故意说狠话伤害她。
如果真是有什么不得已，她看得明白的，她学了那么多年心理学，她分得清不得已的眼神和厌恶的眼神。
若非真的恨她厌恶她，龙傲寒怎会如同看着一支烂桃花一样的看着她。
她想到了自己那个可怕的想象，想到了那个可怕的传言。
他爱上了别人，又碍于身份不能背弃你，所以只能瞧瞧和心爱的人远走高飞，避着你，躲着你，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内心的疼痛灼烧的胸膛撕裂一般。
可是整个人却堕入冰窖一样的冷。
芙蓉惊叫：“夫人。”
伸手搀她，却被她推开。
她一步步，走向龙傲寒。
孱弱的，狼狈的。
一个鸡蛋砸了上来，芙蓉拦住了，孟白云却伸手挡了她在后面：“站着别动，我没事。”
芙蓉忽然有点害怕现在的孟白云，觉得她这一步步，好似朝着绝望和死亡的道路上在前行。
前面的人是将军，夫人找了这么久，是夫人或者的信念和目标，是夫人人生途中的指明灯，可是现在，那里站着的，似乎是一个死神，随时可以拿起手中的木牌，宣布夫人死刑。
芙蓉眼泪大挂落下，心疼到不行。
一个个鸡蛋砸在了孟白云身上。
她更狼狈了，浑身挂满了蛋液，就算是在她娘所在的小镇城墙外，淋了一夜瓢泼大雨，回城路上又推了一路陷入泥泞的马车，她都不曾这么狼狈过。
因为那时候的心，没有这么痛，痛到每呼吸一口，都觉得痛到极致。
好痛，会不会就这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