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月觅顶着一头鸡窝,在落生给自己的榻榻米上睁眼。
细雨,潮湿,泥土味。
月觅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连带着右眼都带上了节奏,的确是个不好的预兆。
不过再不好,也不好不过两天前,那个自己像一只夹尾巴狼逃走的模样,月觅一想到那天蓝森玉眼神亲昵的姿态,还有秦朔不做声的态度,心头真是跟被锤子砸成瓣儿一样,闷得厉害。
为什么有些事情自己越不想在意,就越能给自己当头一棒。
月觅深深把脑袋埋在了鹅绒枕头里,烦躁,没有一刻停歇过的烦躁让全然她欲仙欲死。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月觅还处在恶灵缠身的状态。
接起手机时语气都带着几分肃杀的意味:“喂,哪位?”
“怎么一大早怨气这么重?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嘛?”电话另一头方雄带着窃笑的声音,声声入耳,声声闹心。
只要是姓方的给自己打电话,准没好事,这回还不是他的秘书替身,亲自打来的电话,那更是要命。
她虽然年岁是这位的几十倍,但是记忆可好着,她可是没忘掉上次酒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谓的副导又是怎样一种做派,她在这位眼里,可能除了炒作和陪酒,就没有其他价值了。
当然,她还记得,还有一个,毁掉秦朔的名声。
方雄心心念念的,可不就是让自己这个名气跌倒谷底的女人,来一起把秦朔拖向深渊,借由她与丁烨的绯闻,再加上秦朔对她的“喜爱”,来让秦朔不得安生?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笑料。
她什么都不是,而他,却成了别人的男人。
她每天睁开眼,没有一刻的都在用这句话来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但是又怀抱希望的,希望对方还能保留对自己的一点喜爱。
时间不是解药,是毒药。
她越来越麻木了,贪欲也越来越多了。
“心情不好是真的,上次酒店的事情,一定赚了不少钱吧方总。”月觅听着对方的风凉话,觉得自己对于这些劳什子事情无由来的烦躁,脑袋像炸开了锅,根本不听使唤。
方雄在电话另一头嘴角扬着笑意,看着手上头几个音乐榜单的榜首,可不就是丁烨的新专辑,说捞金,也没人比方雄手段还要好,还要阴险了。
“哎,说笑了,这里头可不是还有你的功劳月小姐。”方雄在电话另一头毫不客气的提醒她,他们现在是共同体,调侃他?就是调侃她自己。
“现在的人,越是要骂的,就越是会火,这话说的可没错。”方雄在电话那头神态轻松,胸有成竹。
他真是没料到月觅会这样配合自己,也没想到一个在外头蹦跶的“野山鸡”竟然会引来那么多口水战,太多的没想到,都给他的公司堆砌起了层层收益,他自然乐此不疲。
月觅低头一笑,眼中清明得很,也清楚得很:“方总,婚礼的事情也处理干净了?现在媒体的矛头都对准了我和丁烨,蓝森玉算是真正摆脱了那些个绯闻缠身,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表示表示?”
她心里头自然清楚他的目的绝不可能停留在钱上头,这根源,她可是清清楚楚,为什么最近她的身影总是频频上娱乐报纸,为什么丁烨总是和自己一起,做替罪羊,她都清楚。
换来的是方雄他女儿,蓝森玉的一身清白。
代价却是他们的一身泥灰和令人生厌的嘴脸。
好不凄凉。
可是就在几天前,就是用他们的名声换来青白的蓝森玉,毫不留情的一步步踏过她的尊严,居高临上,不可一世。
月觅八百年来,第一次听到如此好笑的笑话。
“别说得那么丧气,我给你增加名气有什么不好的?你现在不就是各个网站上的宠儿,各个记者现在抢着要你的新闻,生怕我不给他们透露。”方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不由得上扬,一副奸商模样。
方雄自以为很清楚对方的诉求,冲着电话另一头得意而施舍一般,扬声说道:“我已经让人打到你的卡上,足够你,你想怎么花怎么花,别跟我客气。”
月觅听完这句话,蓦然低头,笑了。
世界上有出卖自己尊严的神仙吗?要是没有,她便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
她听着她清晰的语调,在安静到能听到呼吸的房间里响起,她说:“钱,永远是不会够花的,合作愉快方总。”
眼中却满是不符合她身份的杀气。
第一次,她眼中的戾气浓重得像是个妖怪,浑身燥热难耐,喉头又如同火烧一般。
“不客气,这点小钱是应该的,不够的随时可以向我的秘书申请,以后我想我们合作会更愉快的。”方雄听到合作二字,当然乐得其所,赚钱的人,怎么着也得留住,管她是好猫还是病猫?
“好,我绝不会客气的。”
月觅心安理得的回应下来,她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凶险,这些钱她挣得心安理得,就算是出卖了所谓的尊严,但是换来的是真金白银。
这一笔钱可依救回几个生命垂危孩子的命,可以让十几个流浪的孤儿有安身立命的家,更可以让成百上千的孩子能够上一所像模像样的学校。
她觉得是值得的,特别值。
更何况,她还记得来到方雄这的初衷,可不是仅仅为了他手上的张一两张票子,更是他手上的股权,那才是会生财的宝贝。
“今天你打这个电话,没有这么简单吧。”月觅揉了揉一直在跳的太阳穴,看着外头绵绵细雨,眼神忽而凌厉,话锋一转,直中红心。
显然,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便有些混乱,月觅神情淡漠,仿佛知道风暴欲来,却只听着电话那头的中年男声沉稳说道:“没错,我今天打来,还想和你讨论下当初你来方氏,我们的合同的事情。”
惊雷响起,映照得月觅的脸庞惨白得吓人。
月觅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烧灼感不断从喉头冒出。
该死,月觅倒在枕头上,在心地咒骂了一声,但很快,望着窗外的落雨,她立马调整,平静了下气息,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的其他情绪:“哦?怎么说,难道现在就想把股权转让给我了?”
“不是转让,而是我们的游戏规则,得变变了月觅小姐。”
电话令头的声音,如同从地底下爬出的蠕虫,钻进人耳朵里,令人极为不悦。
游戏?
月觅在心里笑了笑:
你在玩游戏,我在玩的,却是一场不得不赢下的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