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1 / 1)

面对如此邪恶的家伙,步绾绾嘴角抽了抽,慢条斯理地说:“我无所谓,不过黄历上说,这种时候碰女人不吉利,你会灭亡的。”

战车里陡然间变得极静。

“孤王还不信了!”

帝祈云原本因为欲|念而变得潮红的脸色,慢慢地黑下来,双掌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给扯了起来。

“这种事,原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我好心劝你信一信,毕竟这是你琢磨了十多年的大日子,真的,我真是好心。”

步绾绾眨了眨眼睛,视线往下,他的身上被她驭出的火灼出几个水泡,此时连在一起,像北斗星形状。

帝祈云懒得听她胡扯了,也不想和她继续厮混下去,甩开她纤细的手腕,冷冷地说:“步知道,乖乖呆着,若有异心,以后有你好受的。”

他冷笑着起身,叫进彩馥伺侯他更衣。

他反正不要脸,步绾绾可不行,抓过被扯烂的衣服遮着自己,看着彩馥侍奉他穿衣。

这女人想得极周到,端进来了一盆热水,给他擦去身上的汗水,又用香料为他抹在腕上,步绾绾闻了闻,识出这是龙涎香,鲸玉的胃液唾沫加分泌物……虽说昂贵,但一思及这香的来源,就让步绾绾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帝祈云平常不用这些的,今儿怎么也用这个了?

她冷眼看着彩馥给他穿上了雪白的王袍,王袍上金龙游走,怒目圆睁,十爪踩云。

“王上今晚就接出先王吧,奴婢已经将棺椁备好。”彩馥给他系好了腰带,笃定地说。

帝祈云侧了侧耳朵,沉默着,大步走出了战车的门。

彩馥这才转过身来,给了步绾绾一套黑色的奴婢衣衫。步绾绾先前穿了两层袄裙,所以并未被烧伤,彩馥也不理会她,放下衣裳就走了。

步绾绾更完衣出来,只见银色军团已经集结完毕,高举着祈字王旗,像一株株银松,笔直地立于雪地之上。

七郡之王也已然过来,簇拥着骑于马上的帝祈云,快步奔进城门。

原来筹谋得当,变天也是件容易的事。

步绾绾从战车上跳下来,在人群里找夜沧澜的身影,这番突然而至的王朝倾覆,不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帝祈云会对他下手吗?

“别看了,快跟着进城。”

彩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她的手里被塞进了一只琉璃灯笼,人也被推进了侍婢的队伍里,随着她们一起,快步走进城中。

步绾绾想逃出的城,又成了关住她的城。

她扭头看向自己仅仅呆了半个多月的雪原,心里悲哀莫名,难不成她也要像帝祈云一样,谋划十年不成?

那还不如再死一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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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登基仪式,帝祈云也没有立刻杀了帝慎景,而是把他关在笼中,悬于城门之上,任他被风雪凌虐。

无双皇子的骸骨从皇宫密室里起出来,厚葬于皇陵,满朝上下皆穿黑白二色,为英年无辜早逝的无双皇子守孝七日。

步绾绾有好些天没见着帝祈云了,她还是和怀珠一起,在焰宫干低等的活。

对,帝祈云把他的焰宫带进了北商皇宫。

他怎么可能去住帝慎景住过的地方?那地方被铁水铸死,再浇上泥土,种上花木,硬生生变成了一座小山。

他的焰宫虽小,却极其精妙,常常在夜晚高高升起来,宛若摘星的高台,有几回步绾绾睡到半夜起来,都看到帝祈云独自站在那上面看月亮。风穿过他的长发,灌满他的衣袍,他像随时会和风一起飞走一样……

为什么还没飞走呢?

还有,月亮有什么好看的?都成了王了,还那样装忧伤!莫非还想当诗人吗?

步绾绾不屑他那种举动,望月吟诗这种事,实在是奶油小生之为。她欣赏大丈夫,男子汉气概十足的策马走天下,挥刀能斩风。

这一天,步绾绾找彩馥磨了好久,才央了她打听来翠姑姑的消息。

东宫的奴才们被折磨得很惨,翠姑姑还有一口气,现在放出来了,就在东宫的废园子里躺着。

步绾绾想去看看翠姑姑,不过后宫如今全由绛芸王妃打理,出宫之事,她得去找绛芸王妃请旨才行。

得,去碰碰运气,陪点不值钱的笑脸吧!

天气很阴郁,所幸雪终于开始化了,太监正在奋力打扫被雪泥弄脏的白玉地面。

穿过长廊,只见几名彩衣宫婢捧着各式茶点托盘,快步在前面走着,议论着宫里的事。

“王妃也只是妃呢,听说后印还是悬着的,王上还没有定下来。”

“绛芸王妃那不伤心死了吗?”

“那有什么办法,莹贵妃的美貌,还没人比得上。”

“那她们两个,到底谁尊贵一些呢?”

“绛芸王妃吧,毕竟……”

“王妃吉祥。”

突然,众婢女脸色一变,齐齐跪下。

步绾绾反应慢了点,没能跪着,绛芸的视线就落到了她的身上。步绾绾犹豫了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低调一点,请到旨出去看翠姑姑,顺便观察一下外面的局势,若寻着机会,也是能离开的。

绛芸的视线紧紧胶着在她的脸上,蓦的,她温婉一笑,过来拉住了步绾绾的手。

“瞬欣,本宫正要去寻你,你在这里太好了。”

好亲切!可又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步绾绾微笑着看向她,也用柔情万种的声音回她:

“王妃找奴婢有何事?”

“瞬欣怎能自称奴婢!你是王上的发妻,于情于理,理应受到尊重。”

绛芸笑了笑,携着她的手缓缓往前走。

步绾绾思忖着她的来意,她无缘无故示好,不知是否和她想的一样?

“王上让本宫去东宫取些东西,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拿来的?”

绛芸转过头来,温和地问她。

步绾绾正想回去看翠姑姑,当下故意露出一脸欣喜之色,千恩万谢地说:

“太好了,王妃你真是好人,瞬欣感激不尽。”

绛芸又笑了,眉眼弯起,像月牙儿一样温柔。

步绾绾也陪着她笑,演戏这回事,看谁脸皮厚、方便神经更强悍一些而已。她念书的时候也参加过戏剧社,这点逢场作戏的把戏,也能撑上一会儿。

果然,绛芸先转开了视线,微微抬了抬下巴,指着前面说:

“走吧,坐本宫的辇。”

“太好了,王妃你真是好人,奴婢正不想走路。”

步绾绾笑得更憨了,绛芸盯着她看了会儿,笑着点了点头,拖着她的手指往前走去。

可步绾绾明显感觉到她的手指松了许多,随时都会滑开。

想装贤惠呀,憋死你!

步绾绾心里可乐了,你敢来招惹我,我就扮猪吃老虎,吃了你这母老虎。驭火术虽不太好使,但是已经每日都能召唤出几簇火苗了,待哪日火龙飞天,母老虎成了烤老虎……那场景一定很妙。

步绾绾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善,顶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你若犯我,我犯你十倍。

她这浑身的尖刺,是从小吃的苦头,让她竖起的厚厚的保护壳。

小时候,因为总是无缘无故烧着东西,所以她被村里的人视为异物,父母后来赔不起被她烧坏的东西了,又生下了弟弟,索性也丢弃了她,她流浪街头,被小|偷团伙看中,受尽了折磨。

若非加入那个组|织,教她正确使用自己的本领,若非景枫温柔呵护,给了她从未品尝过的快乐——混到了今天,也不知道成了哪般悲惨模样,更不会知道爱情的美好。

人心的恶,她早早就领略到了。是,她不否认这世界有美好的,所以她珍惜美好,但也不容忍丑恶的东西来侵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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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辇很宽,很舒适,由十六人抬着,稳稳地走出皇宫。步绾绾发现那个彩峦如今跟着绛芸,这下好了,恶女和绿茶女的组合!

绛芸和她对面坐着,指着小几上的茶点让她吃。

“谢了。”步绾绾也不拒绝,拿起了茶点,不吃,用帕子小心地包了好几块。

“你这是为何?”绛芸惊愕地看着她。

“哦,给怀珠吃,让她以后多帮我干点活。”步绾绾一笑,把点心塞进怀里,扭头看金辇外的大街。

经此大变,北商王国的皇城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较之前更加繁华。王城大门大敞,允许人们自由出入。

反正,谁也走不出雪原,帝祈云白作了大方姿态——步绾绾在心里冷笑,若论会装,那厮才是影帝。

绛芸看她的眼神更复杂了,伸手拈了块茶点,慢慢咬着,视线一刻也未离开过她的脸。

“其实……你不是瞬欣,对吧?”突然,绛芸开口了。

步绾绾转过头来看她,不露声色。

绛芸笑了笑,小声说:“不要紧,替嫁这种事,我见过好几回了。女子的命运自己掌控不了,生死婚嫁,都在父兄手里攥着,像本宫一样,能嫁给情投意合的女子,世间难寻几个。”

步绾绾笑笑,还是不出声,脑子里快速想着对策。

“奴婢不是替嫁,奴婢就是步瞬欣,王上那样精明,若奴婢是替嫁之人,他又怎会不知道?”

绛芸的笑意更深了,点了点头,轻声说:“也是,只是瞬欣比以前伶俐多了。”

“奴婢以前真的很蠢吗?”步绾绾眨眨眼睛,笑了起来。

恰好天开云散,一缕阳光斜斜穿透了阴郁的云层,照在她的脸上,融进她闪亮的双瞳里。

她这一笑,宛若春暖花开,可以融化一切冰雪。

她这一笑,又如明媚盛夏,可以怒放天下繁花。

你若来比肤若凝脂,步绾绾比不了,她把自己弄成了健康的蜜色,站在一群白得发亮的女子之中,像一棵火艳的野玫瑰,浓烈惹人醉。

当一个女人觉得另一个女人美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是真的极美了。

绛芸不想承认这有着蜜色肌肤的女子美,可又不得不强行挪开目光,以转移自己那几乎掩藏不住的嫉妒之色。

步绾绾却不知自己美得让人嫉妒了,她一转眸,蓦地发现帝祈云和洛君瑜就策马立于街边,难得的,夜沧澜居然在一起!这么多日子未见,他似是有些消瘦,依然是紫色王袍在身,看样子还未受到惩罚。

洛君瑜当然能看到她的美,满脸赞叹。夜沧澜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绛芸暗自庆幸帝祈云目盲,探出头来,向帝祈云伸出了手,娇软地打着招呼。

“王上为何在此?”

“出来逛逛……步知道在辇上?”

帝祈云侧过脸来,长眉微微拧了一下。

“嗯,她想回东宫去看翠姑姑,所以臣妾带她回去瞧瞧。”

绛芸温婉地笑着,让金辇挨着帝祈云停了下来,然后伸出玉样的小手,扶在辇上,又笑着说:

“王上,臣妾想和王上一起骑马,可以吗?”

“过来吧。”

帝祈云扬了扬唇角,向她伸出手。

绛芸笑着钻出金辇,一手拎着裙角,一手扶住他的肩,跨到他的马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瞬欣,让本公子带你吗?”

洛君瑜转过头来,笑着看步绾绾。

“免了,你那马太瘦。”

步绾绾缩回头,独自享受宽敞的金辇。

“瞬欣,你先回东宫去吧。”

绛芸也笑着看了步绾绾一眼,靠在帝祈云的背上,抬起头,不知道对帝祈云说了句什么,他就笑了起来,握着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低声问:“真的?”

“真的,臣妾怎么会骗王上。”绛芸娇嗔地点头。

“那孤王倒要好好看看了。”帝祈云转过头来,视线扫过了金辇。

步绾绾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到,本是懒洋洋地歪着的,他一看来,立刻就坐直了,免得被他揪住小辫子。

“步知道,过来牵马。”他蓦地扬起了唇角,坏坏地笑起来。

“去你的……”

步绾绾暗骂一声,也不知道绛绿茶小姐对他说了什么,让他突然就打鸡血了,好些日子没来折磨他,今日一开口,就提了这样一个令人发狂的要求。

她迅速扭头,对洛君瑜说:“大师兄,可否同骑?”“过来。”洛君临笑着往前挪一点。

步绾绾钻出金辇,看了一眼夜沧澜,笑了笑,弯下腰拍洛君瑜的肩,脆嘣嘣地说:

“往后坐点,我从不坐人身后。”

气氛又有些静,洛君瑜当真往后挪了点,步绾绾跨坐上去,摇了摇手腕上的奴字黑铁环,这才拉紧了缰绳,抬眼看向前方。如今她已被贬为奴,和帝祈云已无夫妻之名,牵马之事,她不会做,骑马她倒愿意。

“你还挺挑剔。”洛君瑜的双臂环过来,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抬眼看向前方,“师弟,走吧。”

帝祈云的唇角牵了牵,转过了头,一甩缰绳,马儿就往前冲去。

“去哪里?”步绾绾转头看他,小声问。

“东宫啊。”洛君瑜双腿一夹,马儿长嘶一声,往前疾奔。

原来他们也去东宫!步绾绾轻轻拧眉,绛芸故意带她来见帝祈云,为什么?

东宫被帝慎景凶残地清洗过,只剩下断壁残垣了,不过奴婢们已然把杂物拖走,地面清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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