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直起鸡皮疙瘩,喝道:“荒唐,荒唐,你打什么鬼心思?”
白夜笑道:“一夜奔波,岂能一无所获?美人在前,怎可空手而还?白铠曾向我发过誓来,你且让他随我而去,三天后,我必将他送回。”
盘蜒道:“空口无凭!我焉能信你?”
伏火忍不住道:“教主,此事颇不体面,你何必反复惦记?就这么算了吧。”食月、五星也各自苦笑。
白夜道:“住嘴!我爱怎样,要尔等多口?吴奇,白某绝非胡言乱语之辈,亦非食言而肥之徒,你若不答应,莫怪我出手无情。”
盘蜒心想:“若白铠真满口答应,如今救回问天,总是我方理亏。他妈的,这白夜一派高人,闹什么乱七八糟之事,当真一塌糊涂。”正犹豫不决,阳问天忽然轻声道:“我....和逐阳教走。”
白夜面露喜色,眯起眼,饶有兴致的打量阳问天。盘蜒道:“侄儿,你可是昏头了?”
阳问天道:“我...若不去,义弟岂不糟糕?白夜教主又岂会相欺?叔叔放心,我...定能平安返回。”
盘蜒正要相劝,阳问天眼睛一闭,再度入睡,盘蜒无奈,将阳问天交给白夜,白夜稍一点头,逐阳教众人飘然远行。
盘蜒心想:“问天没带回,反留下一只妖女,回去之后,又该如何向吉雅侄女交待?”暗暗叫苦,却也无法相救,当即振辔而驰,前往吉雅藏身之处。
....
阳问天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只觉那白夜时不时抚摸自己脸颊,心下发寒,惶惶难安,不久复又入梦,人事不知。
再过多时,他感到自己浸泡在热水之中,有人出掌,在他各处穴道轻拍,内劲纷纷,充沛严密,令他甚是舒坦。阳问天隐约知道是那白夜相救,又是感激,又是惊惧,再度知觉全无。
他开始做梦,梦中被一火焰巨兽擒住,要啃他血肉,他奋力挥拳打去,那巨兽牢牢捏住他,令他反抗不得,巨兽口水滴得到处都是,令他恶心反胃。他逐渐得知这是梦境,却又无法醒来。
终于在某个时刻,他翻身坐起,身上满是汗水,大口喘气,发觉自己仅罩着一层薄棉被,衣衫整整齐齐,叠在一旁,其余更无寸缕。
他手忙脚乱,穿戴齐全,环顾四周,见自己处在一极豪华精巧的大屋中,宽广舒适,宛如皇宫内院。他哑然失笑:“我乃勇猛男儿,怎地如小丫头般担惊受怕?”逐阳内力流遍全身,顿时精神一振。
此时,木门开启,有一人走入,阳问天一见,大惊失色,喊道:“义弟,你怎地...怎地变成这幅模样?”来者正是白铠,在这短短数日之内,他急剧消瘦,原先一健壮英秀的好汉,此时竟似不足百斤。
白铠笑道:“那天阳灯爆发火焰,将我皮肤烧尽,逐阳教有灵丹妙药,我服食之后,皮肤愈合,捡回性命,可却成了这骷髅般的形貌。哈哈,权衡厉害,也不算亏本。”
阳问天心想:“义弟好生豁达,若换做是我,焉能有脸见人?”知道他正是为救自己而伤,好生愧疚,更是感激无比,握他手掌,道:“义弟,我对不起你。”
白铠道:“我也有对不起你之处,义兄,我已投入逐阳教中,从今以后,需跟我大哥办事。”
阳问天大感意外,道:“你这是为何?啊,是不是白夜以我性命要挟,你才出此下策?”
白铠叹道:“倒也并非如此,他终究是我亲人,逐阳教乃爹爹心血,我焉能违背爹爹遗愿?”
阳问天道:“但逐阳教行事诡异,处处邪门,大违侠义,你如何能与他们为伍?”
白铠淡然说道:“他们做过甚么罪大恶极之事么?”
阳问天劝道:“当年灵王曾说,这逐阳教捕捉活人,献祭邪神,手段残忍异常,这难道不是罪大恶极?”
白铠道:“然则时过境迁,眼下这逐阳教已与昔日不同,义兄,你们明教于千年之前,也不是教规乖戾,与世为敌的邪教么?”
阳问天见白铠神色冷淡,目光中有高傲之色,与先前那谦逊仗义的兄弟,实已截然不同。他忧心忡忡,不由恼怒,道:“莫非那白夜以邪法乱了你的脑子?”
白铠摇头道:“经过那火一烧,我虽成了如今这惨样,但内功突飞猛进,人也清醒了不少,咱们逐阳教前景灿烂,超脱凡俗,肩负天地重任,今后各个儿皆为封神成仙之人。我又焉能如往昔那般妄自菲薄,低人一等?”
阳问天听他说“封神成仙”,嚷道:“你还说自个儿没被迷魂?单单这话,就已糊涂透顶,神志不清。你随我走,我不能留你在此。”说着运劲拉他,就往外闯。
蓦然间,白铠掌中一股劲力震来,阳问天手掌一麻,退了半步,心头大震:“他此时功力,已与我在伯仲之间,难道那天阳灯真能助他修为倍增么?”
远处传来水声,阳问天身后,一人缓缓走出。此人裹着一红色绸缎,容貌精致,面色无瑕,水气纭纭,湿发匹洒,露着双肩,“姿色”出类拔萃,正是白夜现身。
阳问天心中一凛,急忙正对此人,如临大敌,白铠略一躬身,道:“兄长。”
白夜神色悠闲喜悦,甚是惬意,道:“阳公子,你为何要拐走我弟弟?可是对他有什么鬼心思么?”
他声音荡气回肠,暗含逗弄之意,阳问天寒毛直竖,骂道:“你怎地将义弟变成这幅鬼样子?他本是英雄好汉,为何如今想要修仙成神?”
白夜敛容正色,说道:“世间之人,哪个不愿超脱六道,永世不灭?咱们逐阳神教乃是其中正途,我兄弟有此心愿,岂非理所应当?”
阳问天见白铠神色冷漠,全不将自己劝告当一回事,暗暗沮丧,道:“罢了,罢了,贤弟,你好自为之,只盼你莫为非作歹,终究能回头是岸,哥哥我这就去了。”
白夜道:“问天兄弟,你又何必急着走?你乃明教教宗,我为逐阳教首,两者皆追求光明之道,若能同心协力,或可与那灵王周旋一番。”
阳问天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明教意欲救济天下百姓,主持正义公道,可不是什么求仙拜佛的假门道。”
白夜笑道:“然则你明教有何神妙功夫,能与我逐阳神教的逐阳内功相比?”
阳问天硬着头皮,道:“怎么没有?咱们的炼化挪移、鸿源江河掌、大光明内功、金刚火焰剑,皆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功。”
白夜道:“可为何问天公子所用,仍以逐阳神功为主?以你这般火候,在逐阳教中,只在我一人之下,先前那天阳灯,也唯有你我能运用自如,你是命中注定,要做我逐阳教的人。”
阳问天咳嗽一声,道:“这功夫是我无意学来,想要忘了,却也万万不能。何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功夫本身光明正大,自有妙处,我若用来行侠仗义,也是一桩好事。”
白夜听他强词夺理,莞尔一笑,道:“你偷学我逐阳教至高武学,本就做错了事,眼下又厚着脸皮,自称侠义。天下怎会有你这顽皮胡闹的小贼?”
阳问天知道理亏,但听白夜语气舒缓,大有周旋余地,眼下唯有硬顶到底,说道:“教主,你答应过在下,说三天之后,放我回去,如今三日已过,难道你想出尔反尔么?”他实则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唯有信口开河了。
白夜道:“我说话算话,如今时日已过,你要走就走,我不来拦你。这三天以来,你我双宿双飞,逍遥快活,缠绵亲密,我已心满意足....”
阳问天如挨了当头一棒,眼冒金星,惨声道:“你说什...什么?”
白夜嘻嘻一笑,神情竟“风情万种、如痴如醉”,道:“你不见我从后屋洗浴出来么?今早我与你极尽欢愉,自然大汗淋漓了。这三天中,我不曾离屋,都在此照顾你,劳心劳神,连功夫都有些生疏迟缓。“
阳问天受此侮辱,怒不可遏,抱住脑袋,大吼三声,发掌要打白夜,白铠拦在两人面前,阻他攻势,阳问天骂道:“你这不要脸的狗贼,枉你这般身份,竟...竟....他妈的,老子与你拼了!白铠,你给我让开,不然恩断义绝!”他生平极少粗言秽语,眼下怒到极处,也想不出更难听的词,心中后悔为何以往不曾多学多用。
白铠道:“若真动手,你敌不过大哥,我实则救你一命,更何况这几天来你命悬一线,大哥全心全意救你,又怎会有闲暇胡来?”
阳问天暗生指望,愣愣问道:“真的?那白夜教主是...是在骗我?”
白夜叹道:“不错,我信口开河,让阳教主误会了。”
阳问天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教主绝非这般....”
话说一半,白夜又道:“我俩快活,实则并非三日,不过一日罢了。不过有此一日,我已无憾。”
阳问天登时暴跳如雷,心乱如麻,又要拼命,全力打出数掌,都被白夜随意挡下。他自知今日难雪耻辱,喊道:“白夜,总有一天,叫你罪有应得!白铠,从此以后,你我再不是兄弟!”说罢冲出门去,夺路而逃,白夜也不追赶,只是痴痴望着阳问天,面露微笑。
白铠皱眉道:“大哥,你...你为何...如此待他?”
白夜神色渐渐冷淡下来,道:“前世姻缘罢了,你焉能明白其中道理?”
白铠苦笑一声,摇头走出门去,宫中只剩白夜孤身一人。
白夜呆立阴影之中,喃喃说道:“九婴,九婴,你何时才能回想起来?”语气万分凄凉,却又柔情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