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这返回路上,并非一帆风顺,反而又遭遇恶劣境况,常常在晴天时,忽然风云突变,降下一场大风雪,数十里地一片冰霜,令大军步履维艰,苦不堪言,难以继续前行,更有数次险些被黑蛇巨人吞吃。好在苍狐的杀生尸海剑已今非昔比,用以探查地势,寻找安居之所,甚是准确方便,这才屡屡化险为夷。
这奇异气象直至关内也并未好转,途经各处,百姓皆深深为此担忧,向苍狐诉苦,说起有时大热天的,一下子寒冬来临,黑蛇巨人出没,村庄受害,牲口惨死,数不胜数,连驱蛇香也驱逐不得,与之相比,魔猎危害倒显得颇为轻微了。
苍狐深感不平,若遇上黑蛇巨人为害,必与青斩联手对付,盘蜒暗中相助,往往使得两人得胜而还,军民尽皆惊喜,对两人愈发钦佩。盘蜒已决意将涉末城交给苍狐,见他威望功劳,与日俱增,心中自也得意。
又行了数月,终于回到涉末城,城中文武百官一齐出城相迎,百姓夹道,为凯旋的将士欢呼。盘蜒离去时不曾露面,归来后依旧扮作老兵,苍狐虽觉不妥,但也争不过盘蜒。
盘蜒暗中命人安置遗落民,回到宫中,摆宴庆贺胜利,众臣皆盛赞盘蜒英明,也盛赞苍狐武勇,苍狐心知自己能够生存,都是因盘蜒出手相救,想要明说,却被盘蜒用眼神制止。
盘蜒见吴洲、吴泽二子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模样,秋风公主坐得远远的,与大半年前言语亲密的情形截然不同,暗觉奇怪,低声问道儿,道儿当即笑道:“今夜正要好好乐上一乐,何必为家务烦恼?”
盘蜒道:“他二人经过池水试炼了么?”
道儿说:“你离去之前,他二人刚刚成亲,我等了几个月,待他们媳妇儿怀上孩儿,才令他们入泉。你回来的刚好,不久就要抱孙子啦。”
盘蜒淡漠点头,道儿登时不满,道:“你难道不高兴么?”
盘蜒叹道:“夫人,我实话实说,武功练到我这般地步,七情六欲,已深为收敛。亲情于我也再难掀波澜。”
道儿恨恨道:“你少来这套!还不是因为那并非你亲孙儿,而是你义子的孩子?我将他们当亲生的,你却始终不喜欢。”
盘蜒摇头苦笑,道儿哼了一声,险些拂袖而去,总算忍住,见苍狐受众人追捧,越看越是气愤。
席间,廊宝与青斩攀谈,但青斩总是冷冰冰的,对他颇为疏远。廊宝几次拉青斩手掌,要与他说悄悄话,都被青斩推开,廊宝大失所望,只得闷头喝酒。青斩目光转动,却时不时的望向苍狐。苍狐与青斩对视,神色颇为友善。
待宴席已毕,宾客散尽,盘蜒前往乌云神塔,会见血寒、鸿海,询问离别时的情形,鸿海道:“甘马湖、望天镇等十二处偏地有兵变,已被济节压下。又有不少案子,我也已处置妥当,你可要一一过目?”
盘蜒道:“不必了,此节你比我在行。”又问血寒道:“那大鼎造的如何了?”
血寒道:“已然建成大半,再过一月当可完工,只是它愈发庞大,布下的迷阵怕再也遮它不住。”
盘蜒喜忧参半,问道:“那绿驱蛇香可足够?”
血寒叹一口气,道:“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须得你去多取些出来,可眠婆婆与我担心你身子....”
盘蜒笑道:“只要大鼎建成,什么代价都值得。这挖矿取香之事,就当经受修炼,又有何妨?”
血寒道:“这许多个月你不曾露面,我便推说你在深宫中修仙,可总不免人心惶惶。”说着说着,面泛红晕,苦笑连连。
盘蜒心想:“定是道儿又怀疑我与血寒归隐某处,逍遥寻欢去了,她能这般想,城中百姓岂能不流传谣言?好在如今道儿知道真相,疑心已消。”
鸿海又道:“盘蜒,这大鼎当真能如你所说那般有效么?”
盘蜒的脸似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满怀希望,说道:“自然有效,不然我为何费这多年心思?”
鸿海默然片刻,道:“若真到了那时,定会有极大的乱子。”
盘蜒道:“无论有没有这大鼎大阵,都会有天大的乱子,有这大鼎,我便能掌控全局。”
鸿海、血寒齐笑一声,放下心来,血寒道:“你这回来的路上,也知道遇上冰天雪地的天象了?”
盘蜒终于发愁,道:“这冬季与数万年前一样,是黑蛇祸患逐渐猛烈的征兆,或许再过百年,无数黑蛇将从长眠中醒来,再度毁灭万物。”
血寒道:“此事唯有你知道,说出去...只怕也无人可信。更何况....更何况我听到其余传言...”
盘蜒皱眉道:“什么传言?”
血寒眨眨眼,道:“像此等天灾,频频发作,各处蔓延,连一贯无魔猎、蛇灾的地方都遭了秧,比如大观国都城中,廊邪与国中高手一齐出阵,率大军围攻,才将那出现的黑蛇巨人杀死。唯独咱们涉末城这十万顷之地,半点不受波及。“
盘蜒急道:“那是咱们这儿绿驱蛇香所藏极多,扭转了脉象的缘故,难道他们竟以为...”
血寒轻叹道:“他们传言,是咱们涉末城偷偷施展邪法,祸害诸国,自己反而得利。那廊邪已数次派高手潜入,想要刺探虚实,有几回临近乌云神塔,都被我赶走了。”
盘蜒心想:“这是他们并无真凭实据,可若越传越凶,只怕连咱们的盟国也会生疑。”
世人一贯如此,若自己受难,便见不得别人的好,非要将那未受害者整治的比自己更惨,方才心中好受。
盘蜒心下不安,但在那大鼎完工之前,他实无法分心。
鸿海蓦然又道:“我还有一事,还是告诉你好了。不然今后数月里,你忙的不可开交,无法处置。”
盘蜒见他郑重,问道:“还有什么?”
鸿海道:“三个月前,那场甘马湖武人反叛之事,全是由吴洲引起。”
盘蜒吃了一惊,道:“怎会是他引起?”
鸿海道:“此事我已查访清楚,起因如此:那吴洲瞒着妻子,与一情妇同去甘马湖游玩。他为讨好那情妇,命人将整座湖畔全数封住,不让外人入内,只由他一人与情妇纵情游览。为此,他调度官府大军,驱赶百姓,有不服者,便用刑打的半死。”
盘蜒知道鸿海绝不会说错,心头火起,沉声道:“这小子不过是道儿的义子,竟如此嚣张跋扈?”
鸿海道:“他既是道儿义子,也是你的义子,你当众认他,旁人自也认他。”
盘蜒一时语塞,又道:“后来呢?”
鸿海道:“事已至此,不过引起民怨,若此人见好就收,倒也罢了。偏偏这甘马湖的正中,有一天仙水榭,这水榭是湖内萧家大少爷的居所。”
盘蜒知道这萧家是湖内赫赫有名的宗族,家中世代修炼,不乏高手,昔日万鬼许多成名人物,皆是这萧家出生。盘蜒为拉拢这宗族,委实费心不少。
鸿海又道:“吴洲不知天高地厚,与那情妇瞧上这水榭,那情妇不过称赞一句:‘这水中阁楼好美,若咱们在此住上几夜,才是真正神仙般的日子。’吴洲便当即夸口道:‘那我便将这水榭送给你。’”
盘蜒道:“你这话从何处听来?”
鸿海道:“是从吴洲身边亲兵处逼问而得。”
盘蜒又道:“那亲兵不知那情妇是什么人么?”
鸿海道:“我审问时,那亲兵被喂食了极诡异的毒药,其余都可吐露,唯独那女子的名字,他稍一提及,便立即死了。”
盘蜒冷笑一声,暗想:“这欲盖弥彰的狡诈手段,除了那人,更有谁会?但如此便无真凭实据了。”
鸿海点了点头,续道:“吴洲于是命船驶进那水榭,可那萧家大公子萧林渊也非易与之辈,他妻子临产,不愿生人打扰,不管吴洲是谁,喝令他退去,双方言语争执,加上那情妇在旁推波助澜,终于大打出手。萧林渊寡不敌众,被吴洲率众高手活生生打死。”
盘蜒惊道:“那萧林渊武功极高,已踏入鬼官境界,我亲自见他通过试炼,吴洲不过第一层弟子,便一千个吴洲,也不是他的对手。”
鸿海道:“那时打斗情形,在场之人皆说不清楚,只知众人一拥而上,片刻后,萧林渊便倒地身亡。萧家少奶奶立时开启机关,将水榭毁去,她自己则乘船逃离,连夜逃回萧府本家。
吴洲尚不知闯下大祸,不顾情妇相劝,在湖中另找一处小岛歇息。不久,萧家众高手找上门来,双方一场恶战,吴洲死了几个心腹,萧家更有几个宗亲战死。吴洲这才狼狈逃窜,连夜离了甘马湖。
萧府在甘马湖周围方圆数百里地根基深厚,关联盘根错节,于是烧了官府,举兵造反,声势不小。我命济节领兵去讨,不久前方才平叛。”
盘蜒凝视鸿海,微微气恼,道:“你为何不将吴洲交出去,任由萧府发落?”
鸿海道:“他毕竟是你义子,涉及城主之尊,道儿将他藏得不知去向,况且当时不知来龙去脉,你又不在,加上叛党嚣张,唯有先打服了再说。”
盘蜒自也知道鸿海难处,闭目片刻,道:“是我疏忽了,之后呢?”
鸿海道:“平叛之后,我才有空审问出前因后果来,如今萧家老小皆在牢中,等候你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