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式微出去的时候,正巧谢思炯要进来,他主动上前与李式微道:“见过九婶婶,耽误九婶婶与父亲的谈话,真是抱歉。”
李式微皱眉,并不喜这个称呼,因这府中上下所有人,无不称她为‘郡主’,以往谢思炯也是这样称呼的,今日却突然改口,令式微厌恶反感之余,也不由得心生警惕。
这人素来心眼多,莫不是有什么打算?
等回到了屋里,就听春来说起道:“方才殿下派人过来的时候,正巧郡主不在,原是说今日寒少爷在朝上向今上参了皇后一本,细数皇后以往种种罪过,总之闹的很大的样子,因殿下想着郡主是在谢侯府上,而谢侯长子又是皇后的马前卒,担心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谢侯长子会将矛头对准郡主,因此就让郡主防备些个,若是能早日搬家,便早一点搬吧。”
虽寥寥数语,但李式微晓得,以着母亲凤阳长公主的为人,若不是拿到了皇后切切实实的诸多罪证,轻易是不会向皇后公然在朝堂上宣战的。
既然说了,又是先发制人,想必应是能杀齐皇后一个措手不及,那么刚刚谢思炯去寻谢侯爷,八成便是说这事了。
正所谓谢侯长子这许多年都是倚靠着齐皇后,才能耀武扬威的,若是齐皇后失了势,那么他先前的诸多仇家又怎会放过他?
此刻说不得齐皇后还没慌,谢思炯就先慌了。
而彼时谢思炯正是在谢侯爷跟前说起今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想那沈国公府乃是老牌世家了,如今的当家人又是凤阳长公主,先帝嫡出长公主,沈世子带头参皇后数项罪状,其从齐皇后本为今上长嫂,却蓄意勾引今上,尔后更是变本加厉,构陷先萧皇后和淑妃,便也巴罢了,身为后宫中人,却哄骗今上试图干政,结党营私,以权谋私,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肆屠杀忠臣能将,其中尤以澹台府上满门覆灭为最,并齐皇后的娘家人亦仗着齐皇后的势,在外欺压民众等等,数不胜数,其嫡亲外甥在幽州外派期间更是仗着皇后的势胡作非为,草菅人命......这些并不是说说而已,是实实在在的有着人证、物证的。”
“以往这些话未尝不曾有人说话,皇后也从未将这些话当成一回事,看不惯的人让儿子处置了也就是了,只今日说这话的人却是沈国公府的世子,沈世子一言既出,尔后一呼百应,群臣皆数要今上处置齐皇后。”
“皇后尚且冷静自持的应对,但难免吃力,下朝后就将儿子给唤过去,好一顿收拾,儿子还从未曾见过皇后这么个样子,当真是......有些慌张。”
只看谢思炯冷汗涔涔的模样,哪里是有一点点皇后。
“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皇后尚且孕育了国朝唯一的太子,许是有着翻盘的机会,但儿子却不尽然......”
换一句话说,谢思炯能在许多人当中,取悦齐皇后,成为齐皇后跟前的第一人,原便是有些聪明的,不会看不清楚眼下的形势。
那便是齐皇后虽危矣,但因着其生育了国朝唯一的太子,到底还是有着转圜的机会的,可儿子身为她跟前的人,又遭众人嫉恨,怕以后的路会走得很艰难了。
这事情他以前便想过,那时他也给自己想过后路了,那便是妻子白氏到底是出身将军府的姑娘,跟着齐皇后实在是混不好了,大可以寻找妻族的庇护。
可白氏为白将军府所厌恶,他与白氏之间亦是种种龌龊,到最后还娶了贺兰漫之为平妻,眼下是当真有些慌张,所以他来寻到了谢侯爷。
谢侯爷冷眼看着长子的这一番后怕悔恨,却全然没有一点点表示。
谢思炯突的上前,跪在谢侯爷的跟前,“我到底是您的长子,这关键时候您不能见死不救。”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你谄媚皇后,本侯未尝不曾劝过你,可你不听,眼下寻到我的跟前,我一个快要死的人,能有什么办法?”谢侯爷说着又咳了几声血。
谢思炯对父亲此话并不认同,归根究底,谢侯爷这个侯爵,原不过是靠着救驾之恩才封的,也不过一世罢了,并不能世袭,他日谢侯一去,又哪里有他这个做儿子的风光?
如此不得卯足了劲的替自己去争、去抢?
刚巧,谢思炯就巴上了皇后这么颗大树,这么些年也算是风光了。
可这些话,谢思炯并不敢说,只一味的伏低做小道:“儿子都知道错了,还望父亲能救救儿子。”
谢侯爷摊开手说:“本侯受身子拖累,这许多年都不大同朝臣们来往了,想帮你如何帮?”
谢思炯并不气馁道:“儿子知道父亲昔日里有一至交,那至交似乎还是个王爷?”
谢侯冷漠道:“你想说什么?”
谢思炯就道:“父亲不妨求一求那王爷。”
“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罢。”谢侯爷决然道。
谢思炯冷不丁道:“那既然父亲不帮我,倘若他日儿子当真危险,也不妨拉着这谢侯府一起给陪葬,尤其是九叔,那九叔的来历,母亲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他说罢嘿嘿笑了。
谢侯又是一阵咳血,咳罢了道:“你说完了吗?且出去吧,本侯不想见你。”
谢思炯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连连冷笑道:“父亲是当真是狠心,为了谢慎那么个野孩子,竟是不顾阖家人的性命了......”
但谢侯爷完全不动容,径直让人将谢思炯给赶了出去。
尔后谢侯爷沉默良久,唤人将李式微给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