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萧寒离去从而没了后顾之忧,凤阳长公主一时心头松快了几分,精神也比以往好了许多,这两日里还让李式微没事别来她这儿跑,因说:“母亲晓得你这些日子忙着操持白宛的婚事,等忙过这一阵了再来陪母亲罢。”
谢白宛和谢白珍两姐妹这些日子时常跟着李式微过来,逗凤阳长公主开心,故而凤阳长公主待这两个姑娘,感官都很不错,倒是当真有些将她们两个当做自己的外孙女。
事实上李式微近些日子也是时常觉得有些气力不济,眼下听了便说:“是有些忙,但凡能抽出一些空来陪母亲,我也是想过来的。”
凤阳长公主就说:“也是母亲没白疼你。”
尔后李式微专心于谢白宛的婚事,在婚期即将到了的前十天,凤阳长公主一时薨逝于荣寿堂的躺椅上。
沈家上下无不悲痛欲绝。
李式微赶过来的时候,当即就扑倒在凤阳长公主的身边。
她这一生命途多舛,但大体上还是幸运的,因为从前有澹台氏和何侍郎那样一对疼爱她的父母,尔后又有凤阳长公主这样宠溺女儿的母亲。
但她又是不幸的,她未曾能陪澹台氏多久,乃至于澹台氏身死的时候,她还不能名正言顺的以女儿的身份陪伴在侧。
凤阳长公主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不仅仅是生命,她还给她以依仗,让她可以放肆的骄行世间,她原本想着,等忙过了这阵子,要好好的陪着母亲的。
李式微伤心的不能自已,她满面泪痕的对着凤阳长公主说:“母亲,我知道您只是睡着了,等过会儿您就醒来了,是吧?”
她期寄的看着凤阳长公主,却终归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一腔情愿罢了。
沈国公府里,一片哀嚎之声。
凤阳长公主去世的消息辗转传到了皇宫中去,齐皇后自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彼时齐皇后正与外甥女贺兰漫之坐在一块儿——当初谢氏被灭族,到底齐皇后保下了这唯一的外甥女,尔后令外甥女陪侍在今上的身边。
“当初沈氏那样逼迫姨母,这不,没多久,凤阳那老太婆就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贺兰漫之就打量着齐皇后的神情说道。
齐皇后面上倒是没贺兰漫之预料当中的喜不自胜,一如既往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她目光幽幽看向远方,“沈国公府能有今日,除却沈家祖上积累,靠的就是这位长公主殿下了,这位殿下那是连今上都得给几分薄面的人,如今去了,那么本宫倒可以放手一搏,出出心中的怨气了。”
“今上骤然得知长姐去了的消息,想来心中定是会悲痛万分,且随着本宫去安慰今上一二去罢。”
贺兰漫之当即应声。
她们两个去了的时候,果不其然,皇上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待在殿中,并下令不让任何人进去。
然而皇后坚持要进去——虽说近来因为沈国公府的打压,皇后很是灰头土脸,但到底积年来的威仪,并让这些宫人不敢小觑,再加上皇后适时的献上外甥女以取悦皇上,在这后宫中,皇后到底还是那么个说一不二的存在。
因此还是轻而易举的进去了。
因着今上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当中,故而并没怎么注意到殿中来了人。
及至皇后到了他的跟前,方才及时收敛情绪,温声道:“皇后怎么来了。”
“我与皇上是少年夫妻,似这等时候,臣妾怎能不陪在皇上的身边。”齐皇后走近了来。
皇上朝着齐皇后伸了伸手,齐皇后接过来,并与他坐在一块儿道:“臣妾知道皇上素来视凤阳长公主为唯一的血脉亲人,今凤阳长公主没了,皇上定然是悲痛万分的,臣妾既知道,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这话悠忽的令皇上想起了他还未曾登基的时候的事了,那时候皇家子嗣少,是以无论是同母所出的凤阳长姐,亦或是并不同母所出的诚王弟,他们的关系都是很好的,若非长辈们的那些恩怨在的话。
其中尤以长姐——萧太后心中大抵也是喜爱儿子的,但因性格强硬之故,是以在今上的心中,温柔如水的长姐倒更加像是母亲的角色一般。
“朕因生为正宫皇后之子,是以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封为太子,因着北疆动乱,当时的沈国公立下赫赫战功,声势远比以往更加浩大,浩大到令父皇都不得不忧虑的地步。”
“到底是积年的世家,打压不得,唯有掣肘,故而当时的皇姐处心积虑的接近沈国公,并非只是真心爱慕,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替朕、替父皇看着点沈国公府,以免沈国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一晃这许多年过去了,皇姐正是该享受孙儿饶膝的时候,却骤然没了,朕想想都觉得对不住皇姐。”
齐皇后握住今上的手说:“我知晓皇上对凤阳长公主心中的感情,她当初为皇家下嫁沈国公,皇上也回报给了长公主,起码至今为止,对沈家的壮大,您都没做过什么,而今长公主去了,想来也是安慰的。”
“就是不知,沈国公远在北疆,及至沈世子也不过刚刚动身前往北疆,未知能不能赶回来参加沈国公的葬礼。”
今上略有沉吟道:“皇姐膝下的孩子们,各个都是个孝顺的,想来应该是会回来的罢。”
“那臣妾就不由得说一句不应该的话了。”她看了看底下的贺兰漫之,略有些犹豫,尔后还是坚定道:“皇上倒是可以趁着沈国公和沈世子回来的契机,以绝后患。”
今上听闻,久久不语,尔后道:“朕还未,来得及想这些,你且先退下去罢。”
齐皇后躬身道:“那妾身告退。”
齐皇后同贺兰漫之双双退了出去。
贺兰漫之心有余悸道:“姨母刚刚真将我给吓死了,您是怎么敢在凤阳殿下刚刚去后就和皇上说那样的话的?”
“你进宫的日子浅,是以不明白,咱们的这位皇上,从来都是个心机最深沉不过的了。”齐皇后并不以为怵道,“也是这些日子,本宫回想以往,方才明白了一些事情。”
“今上最擅长的事情,可谓是借刀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