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王有什么理由废储?”夏沐气不打一处来,睁大猫眼争辩道:“你妹妹都还没出生,况且历来王位继承人,都是以能力为优先考量的条件,他就不怕激起民愤吗?”
段紫潼眯起双眼,两颗小虎牙露出个尖尖,一本正经的冲她颔首致意:“谢谢夏小姐的信任,但就治国能力而言,我妹妹未必不如我。”
“和平年代,没有外敌来犯,也无需对外扩张,咱们种族的统治,不过是给老百姓增加一层安全感,也没多大实际意义。”
夏沐微皱起眉:“卷卷,王位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对百姓的责任,同样代表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它本就属于你,别人没资格以此要挟你,你得态度强硬些。”
段紫潼神色迷茫,近一年来,她总被父王和母后责备“太叛逆”,蠢猫咪却让她“态度强硬些”……
母后在孕期狂暴综合症的加持下,“拧耳朵神功”已经如入化境,蛋卷殿下要是态度再强硬些,耳朵可能就保不住了。
见卷卷不吭声,夏沐忙把话题拉回来:“咱们还是先谈谈这段监控录像吧,这帮人究竟会是什么来头呢?”
段紫潼抬眼看她,答非所问:“我想见一见敖谷的妈妈。”
夏沐没多犹豫就答应,立即下楼,将沈阿姨带进卧房。
“您别紧张,就是我的一个CGA同事,来问问情况,您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成。”
沈阿姨安静地走进门,瞧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卷发女孩,坐在电脑桌前,五官超乎寻常的精致,一双紫瞳直直盯着她,一动不动的时候,就跟店里摆设的SD娃娃似的。
那孩子穿着不太醒目的豆绿色夹克,黑色的长裤,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袖口缩后一小截,露出嶙峋的腕骨,有生长期的孩子常有的瘦削感,坐在椅子上,显得挺娇小。
然而,等沈阿姨走到书桌边时,那孩子收起长腿站起身,身高愣是一下子超出她一头……
“我是夏沐的朋友,您可以叫我卷卷。”段紫潼对她伸出手,面上无甚笑意,一派严肃认真的神色。
沈阿姨眉心微微一皱,这仰视的角度,她觉得这孩子有些面善。
“哦……你好。”沈阿姨回过神,上前握住段紫潼的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段紫潼勾了下嘴角,半开玩笑地回答:“难为您,女儿失踪了,还先想着给我们帮忙。”
沈小玉一愣,总觉得这孩子话里有话,但她凝神细看,那张稚气的面孔满是无害的笑意。
沈阿姨松了口气,打起精神,警惕地开始交谈——
段紫潼没有询问与案情相关的问题,而是闲话家常,问起她刚出国时遭遇的困境。
夏沐发觉沈阿姨情绪很紧绷,回答问题前,总会停顿很久,好像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再说出口。
沈阿姨谈起自己刚出国时,在一家餐厅厨房打下手的经历。
她描述了那间厨房的布局装修,操作间材质,甚至还记得当时厨师长的名字。
段紫潼听得很认真,目光一直专注的盯着她说话时的每一个微表情。
在听沈阿姨提及自己“每天要洗十二小时的餐具”时,卷卷目光一转,视线飞速掠过她交握在膝盖上的双手。
……
夏沐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卷卷还没有问到正题,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打断沈阿姨冗长的苦难回忆,有些不耐地催促:“卷卷,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谈些案子上的事吧。”
段紫潼指尖缓缓摸索着下颌,反应略有些迟钝,似乎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喃喃地回答:“一直在谈。”
一小时过后,段紫潼终于问完了一堆无关紧要的问题,起身跟沈阿姨告别。
夏沐送卷卷出门。
关上家门,她立即疑惑地开口:“卷卷,你怎么不问案子的事?”
有冰冰凉的触感划过脸颊,段紫潼抬起头,二楼窗口投射出四四方方的光线里,纷纷扬扬地弥漫着细碎的雪花,像是阳光里充斥的尘埃。
“下雪了。”
“我问你话呢!”夏沐哪有心思赏雪?天上掉馅饼她都不想看,急不可耐地追问:“你怎么尽问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卷卷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你要我问什么?问那些她准备好答案的问题?”
夏沐一愣:“什么意思?”
卷卷笑起来,一双桃花眸子隐在月色里,看不出颜色,眸光却更清亮,倒映出银白的月光。
“临时制造的谎言破绽多,我问的,都是她先前不会细琢磨的事,所以很多真话——”
段紫潼抬手蹭了蹭夏沐的眼角,轻声呢喃:“她眼里藏不住,手也握不紧,浑身都是破绽。”
夏沐:“……”
跟高智商幼崽交流复杂问题,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她实在不想接受智商跟不上熊幼崽的现实,可事关重大,夏沐沉默许久,还是忍辱负重地追问:“什么真相?你说明白点啊!”
卷卷收回手:“还不是时候谈这个,我没有充分证据。”
夏沐的立场完全被钉死在自家十多年来的苦难里,有很多先入为主的观念,深深烙印在她心底,轻易没法走出死胡同。
任何对立的猜测,都可能会触及她的底线、甚至自尊心,在没有充足的证据时随意说出猜测,只能引起夏沐的敌意。
夏沐急问:“那帮人呢?有可能查出他们是什么组织吗?”
“暂时查不出,但你爸应该没有危险,耐心等,等他们正式动手,线索就会主动来找我们。”
夏沐闻言松了口气,“那敖谷呢?”
“她更安全,没准会自己回来。”
夏沐闻言,脸色多云转晴,连日来的焦虑让她的脸颊清瘦下去,两只水汪汪的猫眼显得更大,像是能藏下整片星空。
卷卷轻笑一声:“你都不问我为什么?”
夏沐闻言一撇嘴,垂下脑袋喃喃道:“我相信你。”
时间像是静止了,空气都陷入暧昧的安静里。
卷卷先打破沉寂:“我怕你会后悔。”
夏沐抬眼看她。
卷卷神色认真:“查案一旦开始,任何角度的假设我都不会放过,即使是你的父母,也可能成为我的假设中的嫌疑人,如果得出的结果,让你痛恨我,那我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干涉。”
“不会的。”夏沐笃定地回答:“我爸妈一定是清白的,随你怎么查,只要是事实,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段紫潼歪头看她:“口说无凭。”
“那你想要什么凭证?”夏沐一挺胸,一脸自信。
卷卷眯起双眼,双唇紧抿,抬手绕过她脖颈,拨开她的马尾辫,指尖轻轻蹭过她后颈的浅度标记口……
夏沐顿时一缩脖子,脸涨得通红,“啪”地打开熊幼崽的手,坚决的制止:“这个不行!”
熊幼崽的笑意立即凉下去,直起身,慵懒的别过头,撒娇似得冷哼:“一点诚意都没有。”
说完转身就,走向路边的停车位,“那就祝你和CGA好运了,夏小姐,告辞。”
“卷卷!”夏沐疾步跟上熊幼崽:“你别闹了,哪有让人拿身体当诚意的!”
卷卷走到车门边,回过头,交叠长腿,后腰倚在车门上,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现在已经不在CGA实习了,没有实习警察应尽的义务了吧?那我仅剩的动力,只有帮女朋友解除危机,你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就让我埋头干活,是不是想耍流氓?”
夏沐:“……”
段紫潼一本正经地控诉:“你再这样,我就去你局里投诉你,说你每天在剧组强吻王储,却不让标记,精神虐待美丽的狄赫拉少女,很可能导致这个稀有种族的后裔精神崩溃。”
“噗……”夏沐猝不及防笑出声,抬手一捶熊幼崽胳膊:“你捉弄我上瘾了是吧!”
两人在雪天里闹腾半小时。
夏沐两颊都给冻红了,卷卷才催她回家。
夏沐搓着冻僵的双手,走回客厅关上门,忽然听见妈妈冰冷的嗓音从窗口传来:“终于舍得回来了?”
夏沐见妈妈手里夹着烟,立即上前抓住她手腕,把烟夺过来:“妈,不许这么抽烟了,身子都要抽垮了!你别太操心,爸爸一定能平安回来。”
“是那个小龙崽子告诉你的?”苏语沫冷笑一声:“她英明的父王答应放人了?”
夏沐心里一咯噔,尴尬地解释:“妈,现在也不能确定爸爸一定是被国王抓走的,卷卷说他安全,那就绝对是安全的,只是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你相信我,爸爸一定会回来。”
苏语沫拳头忽然握紧,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那小崽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们家跟咱们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你这十多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看你是被那卷毛崽迷昏头了吧!”
夏沐一愣,顿时手脚冰凉,她长这么大,从没被爸妈大声呵斥过,更别提这么难听的责骂。
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可拿着棍子的人是她妈——这个因为丈夫失踪而情绪崩溃地女人。
夏沐愣了许久,把委屈用力咽回肚子里,颤声解释:“妈妈,不是的……卷卷她……”
“别跟我面前喊什么卷卷,那小崽子没名字吗?段紫潼是吧?跟段倾泽什么关系呀?”
苏语沫咬牙切齿的讥讽:“那小脸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噢不对,确实比陛下漂亮多了,难怪把我家女儿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实话告诉我夏沐,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知道你不是个图财的人,要动就是动真格的,所以你是指望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孩子一往情深,将来突破万难、娶你做王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说出去会被人笑死你懂吗!”
夏沐鼻子一酸,咬着下唇看向妈妈,深呼吸两下,才颤声回答:“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我这不是气话。”苏语沫严厉地看着女儿:“我就是想让你听清楚,你爸被国王抓走了,我不想看到你再跟国王家的小崽子打情骂俏,另外提醒你一句,alpha要是想标记你,什么抹蜜的情话都说得出口,你要真信了,就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