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如梦方醒,天色已微明,郑利民喊他起床洗漱,去客厅用早饭。
连生进大厅时,看见郑进东、郑之敏也在,郑依玲低着头,红着脸,不敢正眼看她,她身边的郑如琪瞪着忽闪的大眼睛,看着连生和郑依玲道:“你们昨夜干什么了,都没睡吗?眼肿气浮的样子,如何去接义圣王?”
钱三江道:“接义圣王做什么?”
郑进东道:“郑元帅有令,命我等接义圣王前往亳州。郑元帅和宇青少爷趁靖兵攻打高邮之隙,已重新夺回亳州,希望将亳州立为义圣王殿,接义圣王前去升座。”
连生道:“如此重要的事,为何只遣你们来?最起码也该由宇成元帅亲自领队吧?”
郑依玲道:“我哥哥北上攻打汴梁,宇青哥哥要驻守亳州。有我领队还不够体面么?”
连生道:“依玲,你如有事耽搁,是不是就由郑进东、郑之敏将义圣王迎去亳州?”
“是啊,哥哥说不必勉强,我可来可不来的。”
连生感觉事情蹊跷,有种不祥的预感,说道:“我们速速赶去义圣王府,此刻只怕已经横生变故了。”
“你胡说什么?”郑依玲不解道。
“唉!很难解释,快走吧。”
众人知道事关重大,放下碗筷随连生上马而去,不到一刻钟,便到了义圣王府,大家听见里面哭声一片,“不好,果然出事了。”郑依玲等人冲进府里,着人回话,一位侍奉曹林的婢女道:“昨夜义圣王喝过一杯茶便上床歇息,早晨我们去叫他时,已经身冷不治。”
“快带我们去看看。”连生道。
婢女领连生等人去曹林卧室,见他静静躺在床上,鼻息处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是冰蟾蛊毒!”郑如琪失声道。
“你知道这种毒物?”连生更是诧异,曹林所中之毒,与周剑雄、罗翠花的症状一模一样。
“不错,能配置这种蛊毒的人,中州只有两人。”
“哪两人?”
“一个是我师父刘婆婆,另一个是一位不知姓名的道人。”
连生摒退其他人,问道:“如琪,你仔细说说。”
郑如琪道:“冰蟾蛊毒,最难的是冰蟾的培育,需在雪天山林之中,挖取冬眠的白色蟾蜍,小心移至蛊箱,喂以浸润蛇毒、鹤顶红等剧毒的药草冰片,蟾蜍吃下剧毒,启动冬眠时期的闭息调养功能,自动将毒素传送至皮肤毒囊之中,使毒囊具备更强的毒性。这种培育之法,成功率极低。我师父刘婆婆为了炮制冰蟾焕肤灵药,曾在伏牛山成功培育出十只冰蟾,后来有一位道士前往师父住处问药,借宿一晚,第二天我师父发现冰蟾少了三只,此后刘婆婆便闭门谢客,断绝与外人的一切交往。”
连生道:“这么说,冰蟾蛊毒是从你师父那里流失的?你师父如今何处?”
郑如琪道:“刘婆婆行踪不定,这几年我也很少见到她老人家,每次都是她来找我,我们根本无法找到她。”
“你师父可曾说起,偷她冰蟾的道士有什么特征么?”
“我师父丢失冰蟾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她说那位道士在后脖子根处有一块小小的红色胎记,如铜钱般大小。”
连生道:“这么看来,草符道长前往刘婆婆处,不仅偷了她三只冰蟾,更与你师父交流过易容术的心得,甚至还偷了不少易容用具。如琪小姐,如果你再见到你师父,记得请她老人家助我们铲除败类。我也拜托大家,今后若见到后脖子根有红色胎记的道士,请马上派人通知我。毒杀义父义母之仇,连生不敢不报。”
郑依玲道:“义圣王出事,我们该如何交差啊?”
郑进东、郑之敏更是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连生问道:“你二人平时和宇成元帅关系好么?”
郑进东道:“宇成元帅对我们虽时有训斥,但毕竟是自家府里人,是以十分信任。”
“那好,此事你们只须如实禀报,时值深冬,你们用棺椁好生将义圣王遗体护送至亳州,听候郑元帅发落。”
“是。”
“几日来,与草符道长有关的事情越来越云波诡谲,依玲、如琪小姐,我们即刻启程去高邮一查究竟吧?”
“好,我和如琪仍旧女扮男装,这里到高邮快马一日路程,装扮后再出发不迟。”
过了一个时辰,四人装扮妥当。郑依玲不想再要脸上那道刀疤,郑如琪只好将她扮成儒雅公子的模样,连生和钱三江扮成主仆,但连生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的老者,头发斑白。
郑依玲道:“我样子改了,名字也改改,我叫廉无恨,你叫廉无弃,知道么?”
“姐,你真没骨气,不是说好恨他一辈子吗?这才几天功夫,就改成‘无恨、无弃’了?再过几天,干脆改成‘天长、地久’好了。”
“你闭嘴!”郑依玲一声俏喝。
郑如琪朝他吐了吐舌头,连生才知道“廉应恨”的廉,是指他“连生”。
“你不许叫‘周郎’,改叫‘米朗’。”郑依玲嘟着嘴道。
“好吧,钱三还是钱三吧?”
“别,还是叫猫儿妥当。”郑如琪道。
“为什么?”钱三江强烈抗议,“我不叫猫儿,恶心死了,叫‘倪三儿’好了。”
“三儿,走吧。”郑如琪搭着钱三江的肩膀,眨着大眼睛笑道。
钱三江羞得满脸通红,看着连生。郑依玲却上前搭着连生的肩膀,粗声道:“米朗叔叔,好久不见,晚上你请我喝酒啊。”
连生尴尬地笑笑,沉着声音,像个老人一般咳嗽道:“没问题,廉老弟。”
四人忍俊不禁,出了义圣王府,直奔高邮而去。
蔡诚的部队在兴化起兵,自濠州被郑明龙抢占后,他与黄云涛、钟志明领兵先后攻下泰州和高邮,在高邮曾被三十万精兵围困,因靖兵元帅脱杰尔临阵被贬,靖兵自乱,蔡诚领兵追击,大胜而回,声势更盛,人马已迅速扩张至二十多万,陶陶然有君临天下之感。今天议事,几位将军已经劝请他举行登基大典,早日建国称王,号令天下。
蔡诚心情大好,正思量着请人择吉登基,又想着如何能让蒋礼芝心甘情愿做自己的王后。他对蒋礼芝心仪多年,一直未能得意,之前虽娶豪绅吕氏、苗氏之女,可惜心中始终挂念蒋礼芝一人,就算吕氏、苗氏也十分体贴可人,他却一直空着正室的位置,就是要等蒋礼芝那颗芳心。回到府衙刚坐下,黄云涛进来在他耳边悄悄禀报,听得蔡诚眉头一皱:“这个不省心的主儿,又来给我添麻烦。你通知钟志明领兵去彩乐坊,将蒋礼昆绑了军法处置,但留他一条性命,待蒋礼芝和我到场之后,听我号令。”
黄云涛领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