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刹那间静了,只有他的话久久回荡在耳畔,挥之不去。
皇后坐在一旁,面带笑容,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小祁能幸福,如今看到他拥有了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她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屋子中央的那对男女,此刻静静相望,俨然一幅写意的画,充满了诗情画意,齐皇心中复杂极了,他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但是却没有一个女人真正爱他……
而祁王府的男子,一生只娶一个妻子,放弃了身为男人本该享有的齐人之福,但是,他们却拥有着能够与自己黄泉碧落生死相依的爱人,不管是当年的祁诩,还是如今的祁玥,他们都太幸福了,幸福得像是春日里枝头绽放的迎春花,让人嫉妒得想要摘取,恨不得狠狠踩在地上,看着花瓣零落成泥碾作尘!
“没想到时隔五年,祁世子和浅丫头的感情依旧这么好,朕原以为,这世上没有天长地久的感情,如今看到祁世子和浅丫头,方知……”
齐皇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叶怜香紧紧地握着手,那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划破掌心,足见其力道之大,恨意之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幕即将来临,齐皇日理万机,断然不可能在东苑用膳后再回宫,叶薰浅和祁玥也没那个闲心去招待他这个老匹夫,因此在皇后的提议下,两人亲自送齐皇、皇后和叶怜香一行人走到祁王府门口。
“摆驾回宫!”
太监一声高喝,齐皇、皇后和叶怜香走入各自的轿子里,祁王府门口一种侍卫、侍女皆行礼恭送,队伍浩浩荡荡,宛若一条明黄色的长龙,在永华街上款款移动,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叶薰浅和祁玥站在祁王府的大门口,目视队伍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此时,星辰渐起,月挂柳梢,两人双手交握,相视一笑。
“祁玥,你饿了吗?”
“还没吃饱……”祁世子想起下午时两人在卧室里的亲密无间,恋恋不舍地瞧着心爱之人,意犹未尽地说。
叶薰浅瞬间大囧,她是问他肚子饿了没,又不是问那个……
她有此一问,纯粹是因为在这个时间点,祁宝贝总是跑到她跟前,耍赖一般钻到她怀里,软糯糯地说“娘亲宝贝肚子饿了”!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条件反射,如今宝贝在银练他们的陪同下往惊鸿苑去,晚饭肯定在附近的一醉解决了,所以今晚的晚饭肯定是她和祁玥在一起吃的。
“咳咳……祁玥,我的意思是,你肚子饿了没?”叶薰浅拧了拧他的手腕,故作不明白他话中潜台词的样子,低声问道。
祁玥撇了撇嘴,心知现在想吃肉是不可能的了,他的薰浅肚子饿了,没力气伺候他,要吃东西才行!
“薰浅,你不是肚子饿了嘛,要不我们今晚去一醉吃,顺便好好逛一逛。”
祁玥如是提议,他也不想总待在王府里,如今的齐都,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他需要时间好好看一看。
“好。”祁玥这样的提议正中叶薰浅下怀,她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两人手挽着手,如同现代最最普通的一对情侣那般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永华街虽比不得栖霞街那般热闹,但也丝毫不显清寂,最让祁玥诧异的是,在距离祁王府正门口不到百步之处,竟然竖起了一块木桩,形如旗帜,却不似旗帜那般迎风飘扬。
“薰浅,想必这就是宝贝口中所说的公共马车站牌了吧?”
祁玥停下脚步,摸了摸支撑站牌的木桩,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咦,这上面有字。”
叶薰浅笑而不语,这玩意儿若是放在现代,那是再平常不过,但是在这里出现,却让人觉得无比新鲜。
“祁王府北门?”祁玥目视站牌上的文字,缓缓出声,紧接着他发现站牌上还整齐地镌刻着许多小字,除此之外,这排小字上方还画着一个单向的箭头。
叶薰浅见祁玥眉头微皱,连忙解释道:“宝贝说了,这一站是方便宝贝乘坐公共马车回家时设立的。”
不管在什么时代,阶层划分都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公共马车的问世给齐都众多百姓带来了便利,但是,真正有钱人家是不会乘坐公共马车的,只因他们骨子里的傲慢让他们不屑于与平民百姓同乘一车!
“哦。”祁玥若有所思,反复看了好一会儿,才徐徐问道:“那么薰浅,箭头的方向是否代表公共马车前进的方向?”
“对的。”
“箭头下面的一排字好像是齐都一些十分有名的地方。”祁玥记性很好,即使是离开齐都五年也依旧将齐都大大小小的路径记得清清楚楚。
“嗯嗯,这站牌的意思是,马车沿着箭头行进的方向,会依次抵达这些地方。”
叶薰浅十分耐心地解释,她知道祁玥很聪明,而且一点就通,但是对这种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未必能很快想出个所以然来,遂继续道:“你看,这是终点站城北马场。”
“这里写着公共马车首班发车时间和末班发车时间,也就是说,每一日卯时之前公共马车尚未发车,而亥时过后,也将没有公共马车,这个时候,百姓们要到自己想到的地方去,就只能像以前那样乘坐其它马车了。”
祁玥点了点头,很快就明白了叶薰浅的意思,他观察周围的环境,很快便发现站牌旁有四个圆形石凳,石凳后面是一堵有檐的墙,他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薰浅,这石凳是否是供百姓们等待公共马车时休息使用?”
“对,后面这堵有檐的墙,可以在下雨时尽可能遮挡住风雨,齐都常年吹北风,所以百姓们在墙的南面候车,被雨打到的机会不大。”
叶薰浅微微一笑,想起现代的公交站牌建设,她继续道:“除此之外,这堵墙还可以张贴最新一期的报纸,供百姓们闲暇时了解齐都最新发生的事情。”
“毕竟,不是所有百姓都能花费一两银子去买一份报纸!”
祁玥静静聆听叶薰浅的介绍,蓦然间有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受,“不错,今天下午我看过那份报纸,平心而论,应该只需要五百文钱便可印制,宝贝价一两白银,这样一来他还能赚五百文钱,每三天为一期,每期发行一千份,那么他可以赚五百两银子,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真正赚钱的不是这,而是刊登在报纸上的各类消息买!
“物以稀为贵,每期报纸印制出来后,能够花钱买的基本上是齐都的大户人家,一两银子够普通三口之家吃十天了,又怎会花这个钱去买报纸?”
虽然她帮着宝贝努力地去改造这个世界,让自己生活的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但她并不是将前世所有的一切照搬全抄嫁接于此,因为她知道,如今的大齐国情与现代不同。
她和宝贝发行报纸的目的不为挣那一点报纸的钱,而是想尽其所能,为他争夺大齐百姓的信仰和舆论!
早在五年前她便明白祁玥将来想做的事情,只要他活着,有朝一日,必摧毁大齐河山,以慰先辈在天之灵!
他很少提起,却不代表他忘记了自己肩上的使命,而这五年里,她至始至终都知道他活着!
过去,他为她做的太多,而她却什么都来不及为他而做……
“祁玥,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杜太师乃齐皇心腹,亦是三朝元老,舒太妃势力不容小觑,舒明澈更是在四国共同支持的九州学院上担任要职,还有定国侯府、江南的郑亲王府、云将军府都是齐皇的心腹,至于安国候府和百年前迁居大齐东南极致之地的岭南王一脉,目前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齐皇的人……”
叶薰浅搂着祁玥的腰,小脸贴在他胸膛上,小声低语着。
这些年来,她在齐都绝对不是白活的,很多从前她不感兴趣的事情,如今都渐渐在她掌握之中,只因她知道,她不仅仅是祁玥的妻子、宝贝的娘亲,还是支撑齐都两大王府的支柱,如果她倒下了,会有无数人因此受到牵连,所以她的每一步,皆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差错!
“薰浅,这些事情本不该由你操心的……”祁玥轻抚着心爱之人的长发,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他心爱的女子,就应该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不必去想这世上的纷纷扰扰,他想赋予她的,是海晏河清与一世安宁!
“祁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存在,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是他的妻子,她想做的,是和他比翼齐飞,共担风雨,而不是看着他翱翔于万里云空孤独寂寂!
祁玥轻声一叹,都是他不好,让她等了五年,让曾经“娇气”的她磨去了最初的棱角,变得更加无比坚韧。
在叶薰浅的陪伴和解说下,祁玥才将这公共马车站牌研究透彻,此时,一阵清脆的“叮铃”声遥遥传来,有些陌生,祁玥循声望去,方看到四匹宝马牵引着一辆马车徐徐赶来。
“公共马车上所用的铃铛,以黄铜打造,声音清脆悦耳,在百米之外响起亦能听到,所以,百姓们听到这铃声,便知公共马车就在附近,从而会主动让出道路,避免了许多撞人事故的发生。”
身为现代情报局主攻语言及密码方向的专家,叶薰浅懂的并不仅仅是调香和各国语言,十年时间,她努力地学习,充实自己,不论是物理、化学、外科医学还是经营管理均有所涉猎,了解了这一时空的磁场规律,她能够以磁生电,近而发明电灯、电动机等一系列足以影响整个九州大陆格局的东西,但是她没有!
因为她知道,有朝一日,这个世界会变得千疮百孔,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在乱世烽火中灰飞烟灭……
事物有其发展的规律,如今时机未到,贸然推动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可能会产生一些后遗症,要知道,西方工业革命产生的历史背景可不是封建时代!
祁玥眼里难得闪现一丝好奇,他眸光静静地停留在前方缓缓赶来的马车上,待马车行至站牌前方时,他才将这辆传说中的公共马车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马车车厢外壁显眼之处,雕刻着祁王府标志“碧水清莲”,处处充满雅致的气息,车厢共有两截,一前一后,祁玥观看着马车,自言自语,“怪不得要四匹千里宝马同时牵引,原来是这样一辆马车,大约能容纳二十人左右。”
叶薰浅微微一笑,这公共马车是由宝贝和她共同设计的,由于马车的动力来源是马,所以她自是不能将现代公共汽车的造型照搬全抄过来,因为这样不适合马儿牵引,思考良久,她决定采用火车的造型,一截车厢连着一截,因为每辆公共马车标配四匹马,车厢截数太多,会降低行驶速度,经过各个方面统筹兼顾以及严密的科学计算过后,才得出两截最为适合的结论。
“咦,薰浅马车后面贴着的是什么?”
祁玥看着面前的马车从站牌处停下,而后又继续前行,最终远去,他眼尖地瞧见了马车后的纸,有些不解。
“哦,那个叫海报。”
叶薰浅对这种东西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回答祁玥的问题。
祁玥听罢一头雾水,脑海中浮现起自己曾经在炼狱王城西南青冥海域里看到的一种体型庞大的海兽,叫海豹,可是薰浅口中的海豹到底在哪儿?
“海豹?”他拉着她的手,走到马路边上,看了半天都没看到海豹的影子,于是出声问道:“薰浅,你不会是看错了吧,马车上哪儿有什么海豹?”
如今的他拥有神力,目力极远,哪怕马车已经远远离去他也能看到车厢后的风景!
“我说的是那张宣传画。”
叶薰浅很快便反应过来,换一种方式解释给祁玥听,“也可以称之为广告,作用和登上报纸头条差不多!”
“这一年来,公共马车已经逐步成为齐都普通百姓出行的交通工具,在公共马车上张贴宣传画,可以让百姓们在坐车时多多了解齐都新开的店铺、美食、首饰等等……”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这句话我不认同,我觉得,一个酒坊酒酿得再好,但是别人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生意兴隆?”
叶薰浅眼角轻轻翘起,美丽动人,她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风采,那是祁玥不曾见过的风景!
他一直都知道她懂很多,却没有真正融入过她的世界!
“虽然,酒坊的生意还是会越来越好,为众人所知,但是这期间,有可能会经历一年、两年、三年……甚至五年、十年,而我要做的,就是缩短他们成功的时间!”
叶薰浅黑色的双眸里盛满了灼灼风华,令人移不开眼睛,祁玥的一颗心早已被她深深折服了,谁说她的薰浅是个吃货的?薰浅的生意头脑,丝毫不比他逊色!
齐都多少铺子都是老招牌,其中不乏百年招牌,经历了无比漫长的过程才拥有一席之地,而他的薰浅,却能不断推陈出新,和许多新兴店铺互利共赢。
从古至今,商铺都是开得越久越有名气,越是赚钱,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的薰浅这般轻而易举打破这一规律,祁玥眼睛骤然一亮,像是发现什么宝贝似的看着叶薰浅,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想:日后他的炼狱王城可以交给薰浅来规划,那肯定会是另一番别样风景!
“祁玥,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叶薰浅被他灼灼的目光笼罩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吞吞吐吐地问道。
“薰浅,我觉得我娶到宝贝了!”
祁玥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心声,本以为心爱之人会开心一笑,结果却看到叶薰浅脸色黑如墨汁,他满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哪里又说错了,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叶薰浅没好气道:“什么叫娶到宝贝?我的宝贝可不是百草苑的头牌,祁玥你给我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
龌龊心思?祁世子华丽丽被震倒了……
天地良心,他什么时候对自家的小家伙有那种想法了?他明明只对薰浅有感觉的好不好……
叶薰浅翻了个白眼,她可没有忘记当年他们新婚第四日他陪她逛街路过百草苑的情景,这个男人竟然说他去百草苑肯定能当头牌,依她看,祁玥以前不近女色,肯定是因为不喜欢女人。
至于百草苑,想必是以高贵清冷著称的祁世子经常出没之地,要不然他怎么这么清楚百草苑中小倌儿们的颜值高低并且断定自己去百草苑肯定能当头牌?搞不好百草苑都是他开的!
叶薰浅以一种捉奸般的侦探目光从祁玥头顶扫到他脚趾头,任何一处都没有放过,将祁玥看得头皮发麻。
“薰……薰浅……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同样一句话,先是叶薰浅问,现在又是祁玥问,不同的是,两人所处的位置好像戏剧般地对调了。
叶薰浅眉头一竖,揪住祁玥的领口,凶巴巴地质问:“祁玥,你给我从实招来,你到底去了百草苑多少次?你和百草苑的小倌儿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祁玥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心中暗想: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是五年,他的薰浅已经在五年时间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隐瞒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既然她“猜”到了,那么他断然不会再瞒着她。
他站直身体,指腹拂过她皱起的眉头,然后搂着她,以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缓缓道:“薰浅,百草苑四大公子,是本世子的人……”
“什么?”
祁玥还没来得及将个中原委与来龙去脉一一道出便被叶薰浅忽然扬起的一句话给打断了,向来端庄优雅的某人此刻暴跳如雷,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子,气得咬牙切齿道:“祁玥,你别告诉我,你是下面的那一个!”
某世子:“……”
直到现在,若是还不明白心爱之人误会了什么,那他就不是祁玥了!
“薰浅……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说,百草苑幕后之人是我,那四大公子是我的……”
祁世子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舌头不听使唤,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解释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叶薰浅磨了磨牙,用力地踩了祁玥一脚,“祁玥,原来你不止染指百草苑的四大公子,百草苑上上下下都是你的对不对?”
祁玥:“……”
“你这个爱拈花惹草的浑球!”
什么不吃窝边草?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亏她以前还深信不疑,原来此“草”非彼“草”,都娶她回家了还在外面养了一窝男**,简直是太可恶了!
这一瞬,祁世子彻底阵亡……
------题外话------
柿子,你悲剧了,小心薰浅发你跪算盘…。
柿子:本柿子好可怜,好委屈ing…。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