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精降温的法子并不是程处亮临时起意胡乱瞎想的。
他之所以一眼看到书案上的那坛子酒就高兴的跳了起来,自是有一番缘故。
程处亮还深深的记得,前世自己上初一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发高烧,躺在床上说胡话,嘴上起了一串串燎泡。吓得母亲背着自己就匆匆奔下了楼,大半夜的夜露深重,大的医院一个个的都关了门,没有办法进去。
焦急无助的母亲只好背着自己敲响了一家小诊所的门,开门的是一老妇人,看起来已经有七十岁的高龄,戴着一副老花镜,眼皮一扫站在门口的娘俩,二话不说就将程处亮母子二人引进了屋内。
老妇人没有给程处亮用温度计量体温,她只是用一双布满老人斑的手把程处亮的嘴巴掰开来看了看,就给程处亮下了诊断:高烧。
接着老妇人就在母亲怀疑的眼光中说了声没事,把程处亮当即扒的光溜溜,拿出医药酒精就给程处亮擦拭身体,别说还真神奇,擦了两遍酒精,程处亮的烧当即就退了下来,沉沉的睡去,第二天没事人似的,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就上学去了。
老婆婆的医术很神奇,后来家里有个病有个秧的都是找的她,自家也跟老婆婆熟络了起来,程处亮每回过年过节的到老婆婆家拜访,见了面都得亲切的喊一声曹奶奶。
现在程处亮用烧酒给杜如晦擦拭身体,就是学习曹奶奶的法子,他相信曹奶奶的医术,用在杜如晦的身上指定没错。
把杜如晦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全部擦拭了三遍,程处亮才松了口气,大半瓶子烧春也就此用的精光。
替杜如晦掖了掖被角,程处亮伸了伸懒腰,拍了拍手,宣布大功告成。
此时他一扭头就碰见十几道怀疑的目光,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这就治好了?“
长孙无忌狐疑的看了一眼依旧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杜如晦,嘴角扯了扯,微微一笑,不信任的问道。
程处亮撇了撇嘴,心里对这家伙的态度十分的不爽!
怎么!我治不好,你来治啊,你有这个本事吗?
好歹你也贵为一介堂堂的吏部尚书,掌管百官的任命调选,在满朝的牛人当中也是相当厉害的一号人物,怎么处处跟自己这个小年轻作对呢,长孙无忌你到底还要点脸吗?
程处亮心里咒骂着,脸上却表现的十分淡然,他轻轻耸了耸肩,不理会长孙无忌这个阴货,朝着李二作了一揖,垂首道:”杜相的体温应该会在明日太阳初升之前就会降下去,到时杜相想必就会醒来,如今已是夜半十分,诸位叔伯不如早点回去休息,以免累坏了身子。“
程处亮的言语很自信,腰板挺得很值,众文武看在眼里,微微踌躇,不知道程处亮的自信缘何而来。
连孙云裳孙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到你这个长安大纨绔的手里就能治好?
大臣们犹豫不决,一个个的捻着胡须不置可否。
大臣们不相信,可是有人却激动的打着摆子。
杜构、杜荷两兄弟听到杜如晦能够清醒的消息,高兴的魂都飞了,噗通两声,就跪倒在程处亮的面前,抱着自己的娘亲杜氏,哭的稀里哗啦,嘴中不停的说着感激程处亮的话,一时激动的不能自已,丝毫不记得程处亮就是害的他们的老子躺在床上的罪魁祸首。
程处亮看着心酸,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今天一天可是尝尽了生离死别的滋味,自己一句“杜相明日会醒”的话,搁在大臣的眼里那是在瞎嘘,可是放在这两个可怜人的心头却无疑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深信不疑。
久旱逢甘露,沙漠见绿洲的感觉兴许就是这样的吧!
在绝望无助地时刻,如果有那么一道希望之光照进自己的心里,想必自己也会如面前的两个可怜人一样,紧紧地把这道光握在手里!
程处亮唏嘘不已,他头一次觉得古时的大唐是如此的美好,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这些在后世的金钱时代早已泯灭的美德,在如今的大唐却是焕发着无尽的光彩。
尽管现在书房里有长孙无忌这只大大的苍蝇恶心自己,程处亮依然觉得大唐的空气是新鲜的,道德体系是完美的。
弯着腰把杜构杜荷二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程处亮可不敢再让他们当着李二以及满朝文武的面给自己跪下去,不然自己的暴力老爹肯定会把自己撕巴撕吧,扔了喂狗。
扶起二人,帮他们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程处亮朝着满屋子的大臣武将们作了一个罗圈揖,抬起头,昂首挺胸的出了书房,把李二以及一屋子大臣全都抛到了脑后。
出了书房的门,消失不见。
程府西苑的小花园里有一凉亭,凉亭内绿意盎然,几株葡萄藤攀着木制的廊柱,伸展着曼妙的枝叶。
十几串青色的葡萄点缀在葡萄藤内,看的程处亮直摇头。
“葡萄种成这样,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葡萄枝!”
程处亮躺在凉亭的石台上,一边鄙视着栽培葡萄的人,一边拿着小扇子给一个小炉子扇着火。
小小的火炉上,驾着的是程处亮前些日子亲自制作的蒸馏器,蒸馏器的上空吊着一小坛子烧春,坛口是密封的,中间插了一根木质的软管,软管的一端连着装着烧春的酒坛子,一端连接着蒸馏器。
琥珀色的酒浆经过软管流入蒸馏器,在经过蒸馏器流出时就已经变的透明、清亮,满亭子散发着后世白酒才具有的酒香。
程处亮看着透明的酒液,满足的笑了,在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官二代,有了一丝生活的情趣。
想想老爹书房里的恐怖人物,赶紧甩了甩脑袋,把心头的那股子压抑驱逐出境。
满屋子的人都是陪着李二打过江山,造过反的人,一个个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己一个小年轻还不够那群老家伙塞牙缝的,还是躲在这里赏赏月,品品酒,感慨一下人生倒是来的惬意。
放下手中的蒲扇,拿起木勺,在蒸馏器下的大瓷碗里舀出了一勺提纯去糟后的新酒,放在鼻尖闻了闻,一时间陶醉不已。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明月高悬,夜风习习,程处亮迷醉的吟了一句杜府的词,一仰脖,一勺清亮透明的酒浆顺着喉管,一咕噜就钻进了肚里。
辛辣!浓香!厚重!
新酒的滋味在唇间萦绕,齿间盘旋,回味悠长,久久不绝。
不似在人间!
“好诗!好酒!”
一声叫好破灭了程处亮品酒的心情,让他从仙雾萦绕的神仙洞府瞬间坠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府深渊。
程处亮眉头攒起,怒目看向来人。
见李世民拍着手掌从西苑的月亮门率着文武大臣数十人绕进了凉亭,一张嘴不自主的抽抽了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真他娘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