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崎岖的山路上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一座掩映在林木中的建筑物出现在了田乃禾面前。
“这是否就是那伙强盗的巢穴了?”田乃禾心下暗忖道。
远远望去,那建筑物似是一间荒废了许久的宅院,野草和藤蔓占据了其大半的位置。门、窗早就不复存在了,四周的院墙在几棵大树的支撑下保存还算完整。屋顶上的瓦当也多已残缺不全,从一个裸露的大洞中可以看到糟朽了的横梁。
偌大的一处民宅竟隐藏在这荒山密林之内,看上去多多少少会给人一种突兀的感觉,或许是它曾经的主人为了躲避战乱才修建在了此处,只是不知到后来又为何遗弃了它。
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阵阵的笑声隐约从院墙内传了出来。
如此荒凉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在说笑,田乃禾为了能一探究竟,轻手轻脚地攀上了一株紧挨着东侧院墙的大树,借助浓密枝叶的掩护窥视起了荒宅内部。
令人愤怒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只见在杂草丛生的庭院内,两个年轻女子被剥光了衣服,呈“大”字形绑在木桩之上,十几个衣着各异的精壮男子正在肆意凌辱着她们,刚刚所听到的笑声正是从他们口中发出的。
在正房的进门处站立着两个男子,一个面容猥琐且身量不高,另一个体格魁梧、凶相毕露,俩人正一边看着那十几个人取乐,一边在交谈着什么。
“恭喜二当家。”矮个男子点头哈腰地对那高个大汉说道,“这次下山您可是立了头功啊!这阴老头在方圆百里那可是首富,咱们绑了他的侄女,不愁他不出钱来赎。”
“这笔买卖少不了你刁呈的功劳!”那个被称作“二当家”的人大笑着说道,“等回山之后,我让大当家好好赏你小子。”
“多谢二当家……多谢二当家……”
抱拳拱手献媚称谢过后,刁呈又凑前问道:“二当家,咱们派到新野送信的兄弟也走了不少时辰了,您说这阴老头会不会到官府报信去呢?”
“二当家”狞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怕什么,咱们伏牛山这几年兵强马壮,小小新野县城能有多少人马,量他们也不敢派兵来!即便来了……”说话间,忽又一挥手中提着的长剑,自信说道,“我也叫他们有来无回!”
树上的田乃禾有些明白了,这是一伙来自伏牛山的强盗,绑架了新野的一个姓阴的有钱人的侄女,想要勒索赎金。而且强盗势力很大,根本不怕官军。
想的这里,田乃禾顿觉怒火中烧,他最憎恶的两件事就是持强凌弱和欺负女人,而这伙强盗却偏偏两者介犯。
眼见事实俱在,田乃禾已懒得多想,随即翻身跃下树来,直接从大门走了进去。
首先发现田乃禾的是那个被称作“二当家”的大汉,紧跟着刁呈也看到了他。二人先是一愣,但旋即便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相视大笑了起来。
快步迎上前来,刁呈边走边说道:“阴老头这么快就派人送钱来了,我们要的可是五百两金……”
还没容他把话说完,伴随着田乃禾的一声爆喝,跆拳道中最凶狠的一招“下劈”已被全力施展了出来。
这灌注了所有愤怒的一脚重重地招呼在了刁呈的面门上,本就瘦小的身体连同飞溅的鲜血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飞了出去,整个人也随之瘫软在了地上,当即便一动不动了。
所有的强盗都被这突如其来场面惊呆了,既是震惊于这前所未见的招式,更是震惊于它那强大的破坏力。
“山下道边的那六个人可是你们杀的?”田乃禾冷冷问道。
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的众强盗纷纷抄起各自的兵器,与那个“二当家”一起慢慢地围拢了过来。
每上前靠近一步,这群强盗的心里便会莫名地增加一份寒意。在他们眼中,面前这个表情冷峻的陌生少年浑身山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即便是这些人一个个都已杀人无数,但当直面这股杀气的时候,却仍不由自主地心慌胆怯了起来。
“我……你……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二当家”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
“山下道边的那六个人可是你们杀的?”田乃禾根本没有理睬“二当家”,依旧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是又怎样?”在田乃禾的左手边,一个年纪稍轻的强盗蛮横答言道。
“死!”
随着一个无比干脆的回复,田乃禾又使出了另一招拿手的“旋风踢”。
还是被重重踢在了面部;还是被踢得飞了出去;还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弟兄们一起上,宰了这小子……”
“二当家”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疯狂叫嚷着,强盗们也依仗人数的优势纷纷冲了上来。
田乃禾凛然无惧地站在原地,这种气势不仅来源于他本身曾经是跆拳道黑带四段的身份,更包含了学习“破军一式”后的自信。
一连串“噼”“噼”“啪”“啪”的脆响过后,唯一站着的就只剩下“二当家”一人。
剑仍拿在手中,根本没有出鞘,十几个人就这样被田乃禾撂倒了。之所以会留下“二当家”,无非是想让这个杀人恶魔也亲自感受一下什么是恐惧。
在田乃禾的步步紧逼之下,曾经气焰嚣张的“二当家”没有任何章法地胡乱挥动着长剑,踉跄着向后退去,祈求的目光亦随之在眼中显露了出来。
见此情景,田乃禾心软了。在教训了十几个人之后,理智重又回归大脑,怒火也已逐渐平息。
“滚……别让我再让看到你们!”田乃禾改变了一个不留的初衷,沉声喝令道。
如释重负的“二当家”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同伴,闪身绕过田乃禾便头也不回的跑了,而其他的强盗也都紧随其后相互扶持着离开了。只有刁呈被留下了,因为他真的死了。
这是田乃禾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在愤怒中杀人。虽然这个被杀的人实属罪有应得,但作为一个由小到大都生活在文明社会的守法之人,此举仍令他的内心深处感到了些许的自责。
蓦地想起还有两个****着身体的女子被绑在木桩上,田乃禾赶忙脱掉外衣上去解救。只可惜,那两个被强盗们轮番折磨的少女都已停止了呼吸,又是两条鲜活的生命被无情地夺走了。
呆呆地看着两具冰冷的尸体,田乃禾终于认识到了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是多么的混乱与残酷。
有能力的人就可以活下来,而弱者就只有任人宰割。“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在这里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只是不晓得自己的未来又将会面对些什么……
心知再这么想下去只会徒增烦恼,田乃禾猛又把头一摇,豪迈自语道:“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今后会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有人敢对我田乃禾不怀好意,就算明知不敌,也要拼他个鱼死网破。”
一番自我鼓劲打气之后,田乃禾用强盗们遗留下的铁剑费力挖了一个墓穴,将两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就地埋葬了起来。可就在他正要转身去处理刁呈尸体的时候,从院墙附近的草丛中竟冷不丁传出了微弱的呼救声。
“还有人!”田乃禾惊呼道。
冲上前去拨开荒草,第三个少女赫然出现在了田乃禾的面前。
少女的手脚都被绳索紧紧绑住,一头乌黑的秀发凌乱地遮挡在面前。衣服虽然残破,但好在还算完整,显然并没有遭受到像那两名女子一样的折磨。
“姑娘!姑娘!”
田乃禾急忙挥剑割断绳索,一面轻声呼唤,一面打开水囊往对方口中灌入了少许的清水,直到确认那少女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通过交谈,田乃禾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面前的少女名叫阴丽华,是南阳新野人。父亲阴陆五年前就去世了,此后便一直跟着叔父阴平生活。今天是在从淯阳姑母家回新野的路上被这伙强盗劫持的,那不幸遇难的六男二女都是随行的家仆、婢女。而她自己由于年纪还小,并且还要换取赎金,所以被强盗们打晕后便丢到了一旁的草丛中,恰在此时刚好苏醒了过来。
看着阴丽华那稍显稚嫩的小脸,田乃禾顿生怜惜关爱之心。今天的遭遇对于这个幼小的生命来说无疑是残酷的,希望这次的经历不会在她的心中留下什么阴影才好。
感慨了片刻,田乃禾柔声说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宽慰之语。
“阴姑娘,一切都过去了……我这就送你回家。”
岂料,劫后余生的阴丽华非但没有急着离开之意,反倒还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声细问道:“随我一起的那些人呢?”
田乃禾如实说道:“他们……都死了!”
娇小的身躯微微一颤,阴丽华又继续追问道:“那强盗呢?”
阴丽华超乎寻常的冷静着实令田乃禾感到有些意外,但考虑到有可能是惊吓过度尚未回过神来,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一个叫刁呈的人被我失手打死了……唉!其他人都走了。”田乃禾指了指横躺于不远处的刁呈,略带悔意地说道。
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从打阴丽华的脸上一闪而过,只见她先是探头朝田乃禾所指的方向看了看,旋又慢慢站起身,缓步走向了刁呈的尸体。
可能是由于长时间的捆绑导致血流不通,阴丽华的脚步显得有些蹒跚,但却异常坚定,直到行至尸体旁边才停了下来。
如此怪异的举动自是引起了田乃禾的注意,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阴丽华却突然情绪激动地回头说道:“这位大哥不必感到愧疚,因为这些坏人本来就都该死!”说罢,竟弯腰拾起了刚刚挖坑用的铁剑,拼尽全力朝着刁呈的尸体猛劈了下去……
田乃禾最不愿看到的场景还是出现了,就在他大感震惊之际,终于发泄完胸中怨气的阴丽华已自撒手扔剑,失声痛哭道:“我……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