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仪和白袍大叔聊了半晌终于弄明白了个大概,他现在是在明朝属国李氏王朝的义州郡辖下的一个小村里,大叔名叫朴多海,村民以射猎为生,大多不识字,也没文化,大叔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任县判,李朝的官方文字是汉字,所以在李朝会写汉字说汉语的人主要是官员和读书人,而不读书的猎户农民和妇女们则说本地方言----韩语。
而知道已经万历四十六年的时候,李浩仪不禁长叹一声,没赶上好时候啊,喜欢的明朝名臣明君名将都死得差不多了,万历三大征也打完了,正是国家江河日下的年景。
大叔似乎看懂了李浩仪的叹息,也低头喟然。旋即大叔又抬头换了副和顺的神情把那少年拉到跟前,给李浩仪介绍说:“这是我侄子,名字叫朴大真,他父亲上个月进山的时候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一直未归,你们俩先暂时住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识字吗?”
李浩仪礼貌的回答道:“我是大明江南人,姓李名浩仪,粗通文字。”
大叔一听李浩仪自报家门,突然说道:“前几日村里有几个大明人来收山货,领头的好像也姓李,却不知和你是否是一家?”
李浩仪一头雾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来……”
大叔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胡说八道些什么,指着朴大真对李浩仪说:“我这个侄儿妈没得早,如今爹又没了消息,他又不愿意跟我住,我怕他不识字以后被人欺负,浩仪啊,你没事儿的时候教大真识识字,也不求他能选官,会写自己名字会算数就行了,我家里最近有点私事,不便留你们吃饭了,你们拿着这点钱去车大婶家买点蔬菜米谷吧。”
说话间从宽袖里取出了一把铜钱给李浩仪,朴大真一看铜钱,嘿嘿一笑,眼里放光,怕是想到车大婶家的大白萝卜了。
李浩仪却不接,他知道已经寒冬腊月猎户是没啥收成的,而大叔这个品级的官员退休金也没多少,“朴大叔,我知道你们到冬天也难过,适才还听说您家里有事,我怎么好收。”
朴多海一听李浩仪这么说,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早就听说大明是礼仪之邦,耳闻不如目见啊,没事的,我家虽然不富裕,但做了这么年村长,多少有点余财,收下吧,不然折煞你叫我这声大叔了。”又转声用韩语交代朴大真,大意是李浩仪是天朝上邦的人,以后你凡事多照应他,他还能教你识字。朴大真一听识字,老大的不愿意,赶紧跑了出去。朴多海叹了口气,把钱硬塞到李浩仪手上,“大真就拜托你了。”
李浩仪也不推脱了,收下向大叔稽了一首,“您放心吧。”
走出门才看到朴大真在门口蹲着逗野蛐蛐玩,看到李浩仪出来,赶紧站起来。“?(哥)”一脸憨笑对着李浩仪打招呼,“恩。”李浩仪不禁头痛,也不知道这个大叔心里怎么想的,一个说中文,一个说韩语,这不跟鸡同鸭讲一样的,哎。
李浩仪把钱摸出来递给朴大真,朴大真惊讶的看着他,他正为抠门叔叔不也给他点钱不高兴呢,李浩仪却大方的把钱都给他了,足有二百文,看着手上沉甸甸的铜钱,不禁眯眼傻乐。李浩仪看着朴大真一副憨厚的模样,心里不由吐槽,老子要是知道这多少是多少,怎么用韩语买东西我还有钱给你的,看把你美得。伸手在朴大真眼前晃了晃,手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咱去吃饭吧。米西米西,哦不对这是日语。”
朴大真没听懂李浩仪说的话,却看懂了李浩仪要吃饭的手势,把钱收进兜里,拉着他向村西头走去。“嘿嘿嘿,兄弟咱能不这么老拉着我走么。”
没多大一会就到了一户人家门前,门口插了个草标,示意是个卖东西的所在。朴大真上去敲门,李浩仪跟后面等着,一个中年妇女把门打开,看到是村长侄子朴大真来了,知道他是个戆直的人,贼眉鼠眼的滴溜溜转,想骗他钱,李浩仪觉得好奇就抬头看了一眼,那妇人也看了朴大真身后的奇装异服的人一眼,两人却都是惊呆当场。原来那妇人却是李浩仪刚穿越来厕所里“遇到”踹了他屁股一脚的妇人,李浩仪心里叫苦,真个是冤家路窄么,刚想跑,朴大真拦住那妇人,问了问缘由,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李浩仪和那妇人都是莫名其妙,待两人都看他恼了,他给李浩仪生硬的说了仨字儿,车大婶。又对车大婶说李浩仪是大明人,不是地理,可能是乱撞进女厕所的,这才误会了。车大婶听了朴大真的解释,这才消了消火,李浩仪赶紧低着头用韩语说了几声道歉,车大婶的脸色也缓和了些,又听朴大真说是来买蔬菜的,去里屋取了两颗白菜,两根白萝卜,朴大真取出了十文钱给车大婶,车大婶接过还嫌少的朝大真袖里望去,大真赶紧接过菜撒腿就跑了,妇女白了一眼进里屋了,李浩仪赶紧跟着大真跑了,心说早知道就只给这小子一半钱了……
他俩回到木屋,朴大真从床底下捣鼓出一个缺了一个角的铁锅,李浩仪赶紧搭把手帮忙,虽说是来自后世,李浩仪却学过跆拳道,倒也还有些底子,架好了锅,俩人一起去井里打回来水,朴大真趁锅里水还没开的时候从屋角的半只鹿身上切了一大块肉下来,洗干净,切成小块,水开了,一块一块扔进滚烫的水里,不一会小木屋里就弥漫着肉的香气,朴大真咽了咽口水,李浩仪在旁边笑话他,自己明明是个猎人,像个一辈子没吃过肉的,取了桌上盛盐的小杯子,放了几大勺盐下去搅匀,夹了一块肉试试味道,嗯!鹿肉真个是鲜美细嫩,李浩仪眯着眼品着鹿肉的味道,睁眼却见朴大真把洗净的白菜萝卜捏碎了扔锅里,不一会就熟了,他拿着大瓢盛了两碗,李浩仪碗里的尽是肉,他碗里的却尽是萝卜白菜,李浩仪没懂,心说刚刚这小子不是还闻着肉香眼馋的,咋这会成何尚了?刚准备问的,朴大真却端着自己的碗冲李浩仪低了下头蹲门口吃去了。
这下李浩仪懂了,原来大真看他是个大明的读书人,吃饭的时候要避席。李浩仪看着碗里盛满的鹿肉,心里不由一阵感动,原来这小子倒是有点良心。过去拍拍他,朴大真蹲门口正吭哧吭哧吃着自己的白菜萝卜汤,看李浩仪拍他,赶紧站起来,抹抹嘴看着李浩仪,李浩仪看他这幅傻样不由张嘴乐,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大真啊,我们,亲故思密达。”朴大真听懂了李浩仪是说他们俩是朋友,也哈哈笑了,李浩仪把自己碗里的肉都舀出来放到大真碗里,大真赶紧用筷子想退回去,李浩仪拿碗一躲,掉了两块在地上,大真这一下就心疼了,看着李浩仪,李浩仪才不管地上多脏,捡起来一块就往嘴里放,还叽叽歪歪的念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大真也学着李浩仪的,把另一块肉也捡起来放嘴里三口两口就吃了,也硬生生的学李浩仪:“八敢八净,迟乐妹病。”学着学着大真自己觉得有趣就笑了,李浩仪也跟着乐了,拉着他并排围着桌子坐下,你一块我一块你一碗我一碗的风卷残云的吃完鹿肉汤,清了桌子,李浩仪见还有半碗水,端起来,在桌子上写下了“朴大真,李浩仪”六个字,大真好奇的凑过来看。李浩仪指着朴大真一下说“大真”,又指着他名字说“大真”,大真一听知道这是他名字,连忙学着样子,在手心里写写画画;李浩仪又指着自己的名字也来一遍,大真嘴里念叨“浩一”,李浩仪答应了一声,然后在两个名字下面连了一条线,写下了“兄弟”两个字,对着大真指了指,说:“亲故”,又对着兄弟两个字指着,说:“兄弟”。大真知道这是他们两关系的词,赶紧认真的学了一句嘴,兄弟。当李老师还准备教几个字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句男子很哑像烟熏了喉咙喊的声音:“大真”。
大真听到这个声音,让李浩仪坐着,他把那半只鹿抱起来拿出去,李浩仪还在这打着饱嗝想下一顿鹿肉怎么吃呢,看着大真把鹿抱出去了,赶紧坐门口看他要去干嘛。
一个穿着厚棉袄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穿了很多却掩不了他枯瘦的身架,眼窝深陷像是熬了很多夜似的,后面跟着两个下人打扮的小童,也就十三四岁,肩挑手提的都是野山货,李浩仪看明白了,这是来村里采购猎物的人,难怪大真见肉就馋,原来打来的野味都是要卖的,自己留不下多少,心里不由一阵感叹,突然又想到多海大叔曾经说收山货的是大明人,看自己能不能帮大真卖个好价钱,想到这里,李浩仪端了端衣(现代羽绒服,没有冠),走出去。
大真正和中年男子讨价还价,那男人似乎嫌鹿最好的后腿部分被挖了一块走,只愿意给一百文,大真却至少要一百五十文,相持不下的时候,李浩仪晴天霹雳的跳出来大叫一声:“老板!哦不,掌柜的,多给点吧!”
李浩仪这一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等中年男人诧异的侧身看到李浩仪的时候,身体不由开始颤抖了,而他身后的小童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山货,跪在地上低头行礼:“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