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爱爱站在距离站牌不远处,看着那些跑黑车人拉客叫客的混乱场面,深深感到干什么事情都不容易。
一位留着蓬乱过耳长发,穿着紫红色低领T恤、脸和脖子被太阳晒得乌黑发亮的小青年跑到她跟前问“去不去丰裕口”,豆爱爱慌忙摇摇头,转身向一个只有几步之遥的大商场疾步而去。
商场里顾客很多,营业面积也很大。靠门口一方,全是小食品饮品之类,琳琅满目,不暇于眼。爱爱信步转悠着,不时有营业员热情问她需要什么,却像个哑巴似的只是摇头。最后,她索性不到货架跟前去了,只是走在通道中间,远远地走人观货。
突然想去服装鞋子柜台看看,有没有能让自己一见钟情的衣裳或者鞋子,找了一大圈也未找见。
往日和姐妹们逛商场逛服装店,既是压根儿不打算买什么,也要伪装得一本正经,像带足了钱专门来购物似的,挑几件高档衣裳穿一穿,捡几双高档皮鞋试一试。用她的话说,就是体验一下穿高档衣裳的感觉,给脚过过高档瘾。横竖这免费的体验不穿白不穿,不试白不试。
感觉嘴里唾沫黏稠,嘴唇发干,肚子也有点饿了。豆爱爱没有心情继续转悠,买了几样小食品和一瓶水,匆匆出了商场大门。
来到马路边,回头往门楣上面一瞧:原来,这个商场就是“军人服务社”!人都说里面的东西虽然并不便宜,但是,不符合标准的货物几乎没有。尤其是烟酒,绝对没有假的。她甚至奇怪地想:既然是军人服务社,为什么没有看见穿军装的呢?为什么不开在部队服务于军人,却要开在城市卖老百姓的钱呢?也许,这就是军民一家人的意思吧。呵呵。
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少半瓶水,感觉肠胃被降温了,嘴唇、喉咙湿润了,烦躁的心情爽起来。将装着小食品的袋子装入肩包,拎着剩下的半瓶水朝着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的方向而去。
豆爱爱在心里呼唤自己:豆豆呀,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抬起头,忘掉不愉快,走出阴影。她对自己笑了笑,自我感觉笑容是甜美的,于马路边站住了。
车辆像糖葫芦串一般,一辆接着一辆从她眼前驶过。很快,她身边就站了六、七个准备过马路的人。人多目标大,互相能壮胆。大家不约而同拥簇成一堆,不约而同地转脸看着来车的方向下了道沿,开始横穿马路。
“嘀——”
一辆小轿车鸣号同时紧急刹住,戴着墨镜的驾驶员从车窗探出脑袋,将叼在嘴里的半截香烟吐向窗外,喝道:“找死就跳楼去!少给别人赖账。”
遇见厉害人,需要远离。大家只顾走路,无人理睬。
“嘎!”
又一个行车道上的出租车紧急制动了,刹车片摩擦的声音很响、很刺耳,刹住车的位置,差点儿吻上了人群,几乎就要撞上一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有点受惊地停住脚步,用手使劲拍打着出租车引擎盖说:“咋?想要命啊?回家问你祖宗,攒够钱了没有?”见司机不理,才故意慢腾腾地离开了。
豆爱爱心想:这样过马路太危险了。无时无刻考验着司机的驾驶技术、刹车状况和快速反应能力,每时每刻都可能有事故发生。
唉!人们都这样横穿习惯了。
在中国的都市,人,就是流动着的红绿灯!
豆爱爱盲目转悠着来到了一条车辆比较少的窄一点的街道。见里边有小饭馆和卖小吃的,便径直进去,打算在这里歇歇脚,填填肚子。
露着肚皮的人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刘经理满面春风地“光临”了门迎之后回到自己办公室。时至此刻,还没有人给她打电话预约桌位,觉得心里安静了一些,拿起抹布,开始擦桌椅。当她抹桌面看见自己的记事本时,突然想起了秦海洋,心里的喜悦顿时打了折扣,丢下抹布,仿佛刚才的擦擦抹抹,将她所有劲儿消耗殆尽,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拿起记事本,看着封面,目光和心却转移到一位男人身上去了。
刘经理刘洋,今年三十五岁,山西太原人。本科文凭,毕业于晋南大学金融系,因该专业岗位尚缺,放弃从学,从事服务管理。细长柳眉下,扑闪着一双只会说话、不会放电、双眼皮极花的丹凤眼,脖子细长,白皙圆润。高挑丰满,矜持自律,平时不苟言笑。总是挽着发髻,着装笔挺的深蓝色西服工衣,愈显得端庄雅致,精神挺拔。
因工作突出,零二年初,酒店总部将她从一个市级城市调到西安,担任红港湾酒店餐厅经理。零三年非典期间,她想方设法,多种经营,不仅使餐厅没有亏损,反而稍有盈利。董事长鲍福元亲自接见了她,并为她设宴加薪。
也就是在非典期间,她将薛老板这位饭局多,档次好,不很讲究的客人牢牢抓住了。从那以后,薛老板几乎所有的饭局都订在她这里。
薛老板是位喜欢交往和爱热闹之人,每一次来,都要先给刘经理打电话通知,而且主动和刘经理打招呼搭讪。刘经理也礼貌性地在上菜之前去和他聊聊,顺便多认识几个人,给酒店拉拉生意。
起初,刘经理觉得薛老板这个人虽然没有大款身上那种铜臭味儿,虽然平易近人,但是,他没有文化,一口陕北腔甚至有点粗俗。渐渐地,互相熟悉了,粗俗变成了美,成了另一种风格。
大男人,大男人,就应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那种斤斤计较,油头粉面的小男人,又能得到哪个优秀女人的芳心呢。
刘经理有时候也给薛老板和他的客人们讲几句不黄不灰的段子,活跃一下气氛。男人嘛,都喜欢听这些。客人心情好了,饭菜质量也就自然而然上去了。再渐渐地,薛老板的缺点变成了优点。她就喜欢他那种纯朴,厚道,直来直去不加修饰的性格。
当她亲眼看着喝醉了酒的薛老板纵横着眼泪,向餐桌上人讲述自己妻子生前的一些事情之时,她睫毛密长的眸子湿润了,心被触动了,当时就想过由自己去陪他、关照他,替他管教女儿,搭理事业。可是,就在一瞬间,她强迫自己否定了这个令她心怦怦乱跳的想法。
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刘经理在心里一直问自己:那次的冲动,究竟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原因呢?是喜欢?不!是羡慕?不!是崇拜?不!是同情?......
答案是模糊的,是不准确的,甚至,根本就没有答案。那又怎么会在突然间有那样子的想法呢?难道说,爱,真的不需要答案吗?刘经理觉得自己多情得可笑,便克制自己不再想这件事情了,只是以一颗平常心,视薛老板当做最值得珍惜和尊重的贵宾来招待。
既然于心底尚未喜欢过,那薛老板在逼着孙局要他将秦海洋介绍给自己之时,刘经理又为什么突然间心情不好了呢?既然于心底尚未喜欢过薛老板,那每一次薛老板到来,刘经理都显得格外开心,提前在门口等候,走时笑脸相送呢?仅仅是为了赚钱,给自己提高业绩吗?
每天都有老顾客光临,刘经理并未像无微不至招待薛老板一样对待别人。这点,有目共睹,门迎知道,服务员清楚。
刘经理在欺骗自己感情的同时,也在欺骗着自己的心!更使得薛老板不敢产生非分之想,觉得可望而不可即。
初恋者之间,有一把锁,歇斯底里表白,乃一把钥匙。
终于,她欺骗不过自己了,拖不下去忍不住了,真正的危机迫在眉睫——秦海洋的出现,给她敲响了坐以待毙的警钟,让她自欺欺人朦朦胧胧的爱,进入了倒计时。如坐针毡,浑身爬满毛毛虫一般,痒痒难受不舒服。悠然起来,搓着纤细白嫩的、不曾套过戒指、未感觉过男人手劲的双手,于办公室踱着步子。
咽喉堵塞一般,张大嘴巴,喘着粗气,搓热的双手搓着晕红发烫的脸颊——刘洋重重决定,约薛老板单独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