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氏夫妇在客厅已经有一会了。
李玉春因为捉鸡尚未进去。
陈换新急忙在草坪找来母亲的鞋子,弹掉草渍后让她穿上。
怀抱着心爱的红公鸡,玉春就像是要馈赠俩亲家至爱珍宝一般,一跨入大门,便兴冲冲大声道:“看这个捣蛋家伙,还跟我搞竞赛呢,害得我被保安教训了一顿。”
嗓门太高,无人接话茬。言语间,已来到俩亲家跟前,向钟玉敏一笑道:“嘿嘿!亲家母,你没事吧?”
“声小点。我们都能听见。”钟玉敏拉着脸,极不耐烦道,“我还能有什么事呢?”
将鸡交与儿子,嘱咐“管好了”,拍拍手上和身上草渍,贴于衣襟上的鸡羽毛随即飘落。
钟玉敏皱着眉头,目盯着其中一枚一直飘落在了墙角。
鲍福元咧着嘴,看着李玉春大咧咧的神态和毫无拘谨的言行,觉得她纯朴得活像个小孩一般。
将鸡交于儿子之时,李玉春太想第一时间去抱自己的孙子了,转而一想,往后抱孙子时间多的是,还是首先表面关心一下亲家母为好:“呵呵,亲家母,旗袍屁股一定弄脏了吧?你们城里人爱干净,脱下来,我这就给你洗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尽管是在家人面前跌倒,不足为笑饵,钟玉敏却耿耿于怀,玉春复将提及此事,不由让本来就处于惊吓和生气的钟玉敏脸色霎时又增添了几分囧意,强装着一笑道:“不用了。你快坐。”转脸又对女儿道,“小颖,快去给你婆婆沏茶。”
“不用。不用。”玉春摆手道,“我不渴。呵呵,来这大一阵子了,我还没有抱抱咱孙子呢。”
李玉春转身,向保姆展开双臂:“来,让我抱抱。”
“不要!”
保姆正欲将孩子交于玉春,突然被钟玉敏一声类似尖叫的高音喝住了。
所有人转目过去,甚是惊讶。因为,很少有人听到过董事长爱人、盛世豪门财会总监如此高声过。
我是要抱自己的孙子,你没有理由阻止。一直笑容可掬的玉春,霎时脸拉到了下巴底下,瞪着钟玉敏,不愿意开口问一句理由。
“你那是抱过鸡的手!鸡身上有寄生虫、有细菌。禽流感过去才几天。”钟玉敏严肃认真道,“你应该现在就去洗手,最好是用84消毒,洗个热水澡。”
言之有理。防止禽流感二次来袭人人有责,很有必要!
“呵呵。”李玉春有点蔫了。她自心底为自己平时不注意卫生感到自怨自艾,“是啊。是啊。我还给忘了。这就去洗。”
保姆机警,将玉春带到洗澡间。
钟玉敏告诉陈换新,将鸡装入箱子,放在车后备箱,拿去让酒店厨师宰杀。
换新答应着,来到保姆跟前,欲伸手逗儿子玩。
“不要!”钟玉敏又是一句近乎失态的大喝,继而缓声道,“你没有洗手。”
“刚才洗过了。是用洗手液先消毒后,再用香皂清洗的。”陈换新认真道。
“那......洗手液是什么时候买的?有没有过期?”钟玉敏进一步道,“过期了的东西,没有正能量事小,反而会带来极为可怕的副作用。无论是卖什么东西,只要是有质量期限的,一定要看仔细,要计划在用完之前,都在期限之内。还有,有期限的东西,尽量要少买,够用几天就行,别撒懒,一买就一大堆,没用完,全过期了,造成浪费和不必要的垃圾。”
钟玉敏不厌其烦,滔滔不绝给女婿讲购物常识。
陈换新认真听着,频频点头答应。
“够了。”鲍福元早就听不耐烦了,起身道,“我们走吧。”
“急啥。急啥。”李玉春洗手出来,听见鲍福元说走,忙道,“两位亲家,我还没给你们杀鸡呢。”
见自己絮叨,又引起丈夫不满,钟玉敏心里抱怨,你这个老头,平时在管理人员面前斥训我,那是因为工作,也就罢了,此时,怎么可以在晚辈面前这样对待我呢?尤其是让女婿怎么看我。本来是不愿意睬理李玉春,为了抵制丈夫,故意四平八稳道:“哦?你会杀鸡?”
“会。会。”玉春得意道,“我杀鸡,只要一根针,而且,鸡不叫,还能炖鸡血。”
难怪你兴奋得像打鸡血了一样。钟玉敏道:“好啊。那就杀一只给我们瞧瞧。”
李玉春不知道亲家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愿意让展示杀鸡,突然间的确像打鸡血了一般:“换新,去拿一根针来,我把两只都杀掉。”转头又对儿媳妇道,“小颖,你去厨房拿个大碗,给里面放一撮盐,加点凉水来。”
换新小颖站着未动。
陈换新:“算了吧。家里没有针。”
“没针,找把小刀也行。”
鲍小颖:“还是让你儿子拿去酒店杀吧。我见鲜血就恶心。”
“不在这里。我拿楼外马路边去。”
见母亲执意,于岳父岳母面前又不好多说,陈换新一个机灵,去放鸡处抱起箱子就往外跑。
以为是儿子答应让在外边宰杀,李玉春快步进入厨房,迅速拿碗放了盐滴了水,捡起菜刀赶紧出去,未见儿子,也不见车子,明白他把鸡送酒店去了,顿时兴趣全无,看看放了盐的水碗,瞧瞧手里的不锈钢菜刀,望着来时的方向,勃勃兴致霎时全无。
小颖和保姆送父母亲出来。
钟玉敏教导两位年轻人,一定要讲究卫生,帮助改变换新的妈妈。
李玉春回头尴尬道:“呵呵。太不好意思了。这个犟驴娃,他把鸡拉跑了。”
鲍福元向李玉春善意的笑了笑。
钟玉敏道:“亲家母,城市和乡下是有很大区别的。以后,无论做什么事,和小颖她们商量一下。别太莽撞,带来不必要麻烦。”
善良的李玉春,明白小颖的妈看不起自己,却未往心里去。她坚信,只要付出真情,一定会收获到诚意。仍然惦记着钟玉敏进屋之前,因为被鸡吓着,跌倒之事,转到其身后一瞧,见旗袍上依然有斑驳水草印迹,放下碗和菜刀,用手给拍。
未料,李玉春关心、讨好的这一拍,居然会使钟玉敏于瞬间勃然大怒:“干什么!走开!”
接母亲来西安,未提前告知;红公鸡恶作剧惊人跌倒;不洗手就要抱孙子,个人卫生和乡下散懒恶习令人担忧;现在,猛不防又拍人家屁股——李玉春一切一切让钟玉敏非常不满。终于,她无法继续包容了,往后日子长着呢,不知道这个俗气的讨厌村妇究竟呆多长时间。
“呵呵。看你屁股上有些草渍。”李玉春并未多想,“吓着了吧?”
真是傻得可怜、可恶!
钟玉敏见这个傻头傻脑的亲家母居然由语气听不出来自己的愤怒,心里倍感无奈。听不懂语气,应该可以听懂语言内容吧,白了一眼李玉春:“你这次来,打算呆几天?田间的活儿由谁去做?”
面对具体的提问,李玉春无法继续装萌了。
初来乍到,屁股未挨凳子,滴水没有入口,不以主家名义关心一下,黑着脸撵我走,简直是拿我个乡下精明人当傻子,岂有此理!
你能以小市民作风对待我,我就能拿农民意识抵御你。
李玉春抬起手,理了下刘海,开朗的哈哈一笑道:“这个嘛,我还没来得及想。亲家母,咱们是因为孩子和孙子走在一起的,只要孩子一切顺利,孙子健康成长,即使我老死在西安,地里颗粒无收,也心安理得,毫无怨言。所以啊,咱们做长辈的,姿态要高一点,目光要远一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呵呵。”
钟玉敏定目,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位着装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貌似傻不拉几的乡下亲家母,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看错人了,还有更为尖刻的话语,未及咽下,自己早已消失。
见换新的母亲稍占上风,保姆勤翊心里偷乐着灵机一动,走上前对小阿察说:“让外婆抱抱。给外婆说再见。”
正张开嘴巴,像小燕子等待食物一样的小阿察,未及只说了声“乖宝宝,外婆抱”的钟玉敏伸手,“哇”的一声,啼哭起来。
“这孩子,还没长大,就不认外婆了。”钟玉敏给自己圆场着,收回了尴尬的双手。
第一次见孙子啼哭,李玉春甚是心疼,什么也顾不上了,一伸手,从勤翊怀里接来小阿察,边哄着,转向另一边。
小阿察很给婆婆面子的止住了啼哭,看着李玉春脸颊,咧嘴笑起来。
李玉春看着钟玉敏,得意道:“这小孩啊,别看他来人世不久,他会闻气味,认亲呢。”
回家路上,鲍福元对坐于副驾驶位置的妻子说,别对换新妈太挑剔。不懂事的婴儿都能接受,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钟玉敏无语。
鲍福元车子起步后,李玉春这才突然想起,带给两位亲家的礼物忘记了给,对小颖道:“快打电话,让换新回来。我还给你爸妈带了点咱家乡土特产呢。”
小颖一笑道:“您来已经够妈妈了,还花那么多心事干嘛。”
玉春听说,心里暖烘烘的,刚才的小小不悦,于瞟了一眼儿媳妇诚挚眼神的瞬间,霎时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