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来弟穿着青底白花的肥大棉袄,黑色的棉裤用绑腿紧紧的扎着,令那双驴蹄儿似的小脚格外显眼!也难为她跑得还不慢!
田来弟跑到近前激动地拉住石楠,大嗓门儿地问道:“二妹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大嫂,你怎么来了?”石楠没回答田来弟的问题,反问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田来弟的臂弯里挽着一个篮子,用蓝灰色的布盖着,她满脸笑容的看着石二妹、又偷偷打量刘妈妈,怎么看也不像家里有事!
“没事儿!没事儿!”田来弟夸张地笑着摇头,“就是爹娘想你了,让我进城来看看你。顺便给举人老爷和老太太、太太送一篮咱家腌好的鸭蛋过来!”
石楠垂下眼帘,心想田来弟得起多早,才能这么早就到了县城!以她们姑嫂的感情,还不至于让田来弟如此!那就是“无利不起早”了?可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利可图呢?
田来弟也不再追问石楠去哪儿,而是朝刘妈妈走去。
“这位妈妈好,我是二妹儿的嫂子。”田来弟的脸上挂着赤果果的讨好笑容,又从篮子里摸出三个青皮大咸鸭蛋往刘妈妈手里塞!“我家二妹儿在府里承蒙妈妈照顾啦!”
刘妈妈打心眼儿里鄙视田氏这种作派,但表面上却是客气得还带些敬意!
“哎哟,这怎么敢当。”刘妈妈轻轻推开田来弟的手笑道,“顺少奶奶快将东西收起来吧!楠姑娘这几日可帮了不少忙,照顾她是我们这些下人应该做的!”
田来弟心里羡慕死小姑子了!竟有机会到举人府这种福窝窝住几天,还有下人侍候!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这样的享福机会!不过,“楠姑娘”是怎么个称呼?
硬是将咸鸭蛋塞进了刘妈妈的手,田来弟撇开疑惑又问石楠道:“二妹儿这是要去哪儿啊?多亏我来得巧,不然咱们还错开了呢。”
石楠瞥到刘妈妈趁田来弟转身问话的时候,嘴角微微撇了一下,把三个咸鸭蛋递给了身边的小丫头。她知道像举人府这种富庶人家的下人,对常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们是极为看不起的。而且是你越摆低身段,这帮下人越看不起你!
“嫂子的确来得巧,我正准备回咱家呢。”石楠答道,“嫂子是怎么过来的?搭村里谁家马车……”
“啥?你要回家?为啥回家啊?”田来弟尖声打断了石楠的话,一脸的惊慌!“是不是你……你做错了什么事啊?”
石楠心里犯膈应,面上却还得作出和田来弟是一家人的和气模样!
“不是,只是该做的事我都做完了,所以才向老太太和太太告辞,准备回家。”石楠耐着性子答道。
“做完了?怎么可能呢?那果子酒不是得酿两三个月才行吗?还有那泡菜,你只教了皮毛哪行?怎么也得府里的人做得味道很像你的手艺了才行啊!二妹儿,你可不能辜负了老太太的信任啊!”田来弟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拔高儿地训着小姑子!
她今天为啥顶着星星月亮就进县城来举人府啊!可不是来接小姑子回去的!田来弟盘算着石楠在举人府也住了快十天了,想必在石老太太那儿也博得了一些好感,不如就趁热打铁让其为丈夫石顺谋个差事!
“这位妈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田来弟训完小姑子,转身又向刘妈妈寻求赞同。
刘妈妈尴尬地笑了笑,抬眼看向面无表情、淡然的石楠!真是佩服这个十七岁的少女,竟这样沉得住气!
“这个……其实楠姑娘……”
“咦?那几位是……”田来弟突然伸长脖子往刘妈妈身后看,脸上的表情变得呆滞起来。
天啊!活了二十来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这么漂亮的男人哩!田来弟一时竟看得傻了眼!
刘妈妈不耐烦的转身,看到陶亦哲、秦烈、焦振庭和于跃臣站在西角门门口时,她吓得险些堆坐在地上!这四位怎么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跑到门口来了?
哎哟!不好!刚才石顺家的说什么酿酒和做泡菜的,该不会被他们听了去吧!
陶亦哲他们是被田来弟的大嗓门儿引过来的,当然也有他们对石楠的好奇(秦烈除外)!没想到就听到了某些真相!
陶、焦、于的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秦烈还是酷酷的冷脸,但他的视线却定定地落在平静的石楠身上!
秦烈感觉自己的心脏一角轻轻一拧!对某种事物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可他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对什么东西感到熟悉!
“既然顺少奶奶来接楠姑娘了,我也就不远送了。”刘妈妈冷下脸开始下逐客令,“那就请楠姑娘和顺少奶奶上马车吧,不是还要去探望柳姑奶奶吗?”
柳姑奶奶是谁?田来弟一头的雾水,但她还是听出刘妈妈赶人的意思!
“可是……”田来弟不甘心,还想着丈夫石顺的事!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顺少奶奶和楠姑娘上马车?”刘妈妈朝身边的小丫头发作地道。
小丫头吓了一跳,手一抖就把之前接过来的三个咸鸭蛋给掉在了地上!
刘妈妈青着脸,低声骂小丫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回去就让太太处治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个身份,奸懒馋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讨厌!”
小丫头无辜被骂,眼圈里就蓄上了泪,但不敢违背刘妈妈的话,快步上前去扶石楠上马车!
石楠同情这个小丫头,也不想嫂子丢更多的脸,便对田来弟道:“大嫂,我们走吧!”
“走?”田来弟一脑门子的火气!她又不是傻,当然听出刘妈妈的指桑骂槐了!“爹娘让我把咸鸭蛋送给老太太,还让我带了话儿呢!我得亲自转述给老太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