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她翻了个身,瞄了眼随风轻轻浮动的紫色的窗纱,如梦似幻的感觉又浓了些,浓的让人又想接着睡,可是她刚要闭眼,忽的意识到什么,又猛的睁开眼。
周围熟悉的一切,让她怔了一秒,紧接着记忆飞速的倒带,她的小家,酒吧,裴天阳……
昨天她一直和裴天阳在一起,现在怎么回来了这里?
裴天阳送她回来的?
还是……
初夏睡意全无,一下子坐起身来,而她已经换了睡衣,她看向大床的另一侧,平整空荡,仿似那里从来没有人睡过。
真是该死,昨天她没有喝酒,怎么就睡着了?而且还睡的那么沉,沉的都断了片,什么都不记得了。
初夏懊恼的拍了下头,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二十,她吁了口气,刚要把手机放回去,忽的愣住,然后举起手,有那么几秒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戒指!
可这是戒指吗?
圆圆的一圈,白色的,不是纯色,也不是乳白,不是金,也不是银,甚至不是任何一种金属,可是却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似乎很合适。
对了,上面似乎还有一行英文字符,只是太小她根本看不清,估计要看清也要找放大镜帮忙。
可,这是谁给她戴上的?
裴天阳?
不!不可能是他,昨天他给她的好像是用樱桃梗编的戒指!
那就是路东骁了!
她回来,也是他带回来的?
想到这个,初夏的心有些不安,她从床上下来,甚至连鞋都没穿,便趿趿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从另一侧书房传来路东骁的声音。
低磁,有力,此刻听着,初夏的心跳不由加速,她向着书房走了过去。
她刚到书房门口,路东骁的电话恰好打完,他一回头便看到了她,头发微乱,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寻,又有几分惶然。
他瞥了眼她赤着的脚,俊眉微蹙,初夏看在眼底,但此刻已经顾不得,她走了过去,举起自己的手,“这个,是你给我戴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喉咙是疼的,这疼不是干,不是缺水,好像是一个人窒息,突然又呼吸畅后的那种胀胀的感觉。
路东骁扫过她的手,薄唇轻扬,带着几分凌厉,“不然,你希望是谁?”
初夏一滞,竟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昨晚,她还为他不给自己戒指而黯然神伤,今天他就把戒指给她带上了,这还真是凑巧,只是这凑巧不知是裴天阳多了嘴,还是他和她终有那么一点心有灵犀。
后者,她不敢奢望!
她想,一定是裴天阳那个人说了什么,路东骁才会给她戒指,只是这戒指也太敷衍了吧!
还记得,那次经过珠宝店,她恬着脸问他要戒指的情形,她说要钻石像鸽子蛋那么大的戒指,可现在……
戒指是给了,可这算什么!
没有钻,没有金,要说是个烤瓷的,可似乎也不像,更像是个塑料的,或是小孩子在地摊上五毛钱就能买一个的那种。
其实,现在地摊上五毛钱一个的也都带着光,银亮亮或是金灿灿的,可她这个没有。
“不喜欢?”路东骁从来都是眼神犀利,几乎一眼就能看穿她。
初夏戴着戒指的手指一缩,尔后抬起头来,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如同窗外阳光般明媚的笑,“没有,很特别!”
昨晚裴天阳说,既然嫁给了他,就不要去计较!
是的,她想要戒指,他给了,这就够了。
她怎么还能计较是金是银,还是钻石?做人不能太贪心!
“你有觉得特别?”路东骁走过来,捏住她的指尖。
迎着窗外的阳光,那枚戒指虽然不明亮,却衬的她的手指格外白润好看。
“嗯,在哪买的?”初夏随口就问。
话音落下,就感觉指着她的手指骤然用力,她指尖微痛,她抬眸看向他,只见他盯着自己的眸光有些暗沉,他说,“买不到。”
初夏耸了下肩,附和着他说,“买不到好,那这就是独一无二。”
这样的话带着几分自嘲,而在将来的某天,她知道真相后,才发现这真的是全世界的独一无二,因为这枚她看着极不起眼的戒指,是路东骁用他的骨节,为她亲手制作的。
这是一枚骨戒,套住了她的人,也套牢了她的心!
初夏收回手,转身离开,她没有问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他亦没有提起,昨晚她是如何回来的,在她心底成了谜,而这个谜,她也并不想去解。
可是路东骁却记得无比清楚,如果不是裴天阳提醒,他都不知道她竟那么在意一枚戒指,其实戒指他早就做了,准备给她戴上的,可她总是惹他生气。
他便迟迟没有给她,结果她竟给别人苦诉,还让别人给套了个什么樱桃梗戒指。
这个女人,似乎总是记不住她的警告!
回到卧室,初夏洗漱了一番后下楼,现在她很乖,按时吃三餐,中间还要补充营养餐,她可以不疼惜自己,但要为了肚子里的宝宝负责。
可是一下楼,她便看到路东骁,而刚刚下楼的时候,初夏看过时间,现在已经是八点一刻了,平日这个时间他已经出门了,而且似乎他们登记后,他们还没有一起吃过早餐。
“过来吃饭,”见她微愣,路东骁主动出声。
初夏走了过来,女佣已经将她的营养餐端了上来,因为现在是妊娠初期,会有轻微的反应,所以她的餐点都是十分的清淡。
“你怎么没去公司?”吃饭的氛围很静,静的让人觉得沉闷,初夏打破气氛的开口。
“一会带你去产检,”路东骁的回答让初夏十分意外,而经他这么一说,她才蓦地记起曾经医生说过,要定期产检的。
她终是什么不懂,尤其是对怀孕!
“怎么有事?”见她呆愣愣的,路东骁微微蹙眉。
“没,”初夏连忙摇头,尔后想到什么又说,“其实你要忙,我自己去也可以。”
下一秒,他的餐具发出‘叮’的碰撞声,格外的轻脆,像是敲在了她的心上,而他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初夏却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她是体贴他!
他怎么还不高兴了?
初夏在心里暗暗撇嘴,都说女人的脸一时三变,其实路东骁这样的男人才是小孩的脸说翻就翻。
吃过早饭,初夏和路东骁来到了医院,大概是他提前打过招呼,直接被带到了产检室,大夫问过她的一些情况,让她填了两张表之后,便让躺到一张床上。
大约二十分钟后,大夫让她起身,又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她便离开了,而路东骁就坐在检查室外,此时,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是一副模样的图影。
他看的很专注,专注的连她出来,他都没有发觉,而且唇角还带着抹淡淡的柔软,那柔软是初夏不曾见过的,像是天边的云朵,又似手心里的流水,让看着的人都不自觉的心跟着软了。
今天的他穿了件黑色的衬衣,下面是烟灰色的长裤,头发是才理过的,鬓角清棱,这样的他给人就是一种冷硬感,但此刻那冷硬像是一下子消失了。
而且,他太专注,专注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初夏只觉得心脏跳动的脉搏不自觉的加快。
“过来,这是我们的宝宝,”随着他一声,她的腰被他的长臂勾住,她也被他扯着坐到身边。
她还以为,他专注的不知道她已经做完检查,原来,他早已看到她出来了!
虽然被他拉着,离的他很近,近到初夏都有些不自在,但是因为他那句‘我们的宝宝’初夏根本顾不得,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副不太清晰的图像上,有个黑色的小点,很难想像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初夏的心忽的酸胀,她的宝宝,他们的宝宝……
这是他和她血脉相连的见证!
大夫从检查室里出来,大概见他们两个人都盯着图像看,微微的一笑,“宝宝的生长很快,现在看着还是个小圆点,再过几周就能看到他的另一个样子。”
说着,大夫递过来几张单子,“这上面有孕检周期和宝宝的发育图,你们可以看看,对了,还要定期上产前课,爸爸妈妈要一起来哦。”
虽然知道怀孕有些日子了,可这是初夏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觉到了宝宝的存在。
他说,他们的宝宝。
大夫说,爸爸妈妈。
这些世上最温柔的字眼,现在都和她有关,初夏真是有种大梦初醒,却又似醒未醒的感觉,甚至她走出产检室都是被路东骁带着的。
那种感觉太奇妙,她无法用语言形容。
路东骁虽然没有她那么晕乎,但似乎也十分的激动,因为哪怕从产检室出来,他手里还捏着那张B超图,不停的去看,好像上面并不是一个圆点,而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娃娃一般。
两人牵着手,旁若无人的沉浸在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里……
“谦儿!”
一道带着焦急的低唤响起,初夏和路东骁还没反应过来,一股重力向着他们撞了过来,路东骁第一反应便是去护初夏,手中的B超影像掉在地上,被一双小脚踩在了上面。
初夏抬手就要去捡,却在触及男孩的脸时,心重重一缩——
而男孩却在看到初夏时‘呵呵’的笑了,孩子的笑本应该是最暖人心的,可是初夏却温暖不起来,甚至觉得恐怖,她一下子别开脸,埋进了路东骁的怀里。
这不是个正常的孩子,一看就是智力有问题,用专业的词来统称这类孩子就是——唐氏儿!
“对不起,对不起!”
赶来的妇人抱起地上的孩子,连连给路东骁和初夏道歉。
路东骁看了眼被踩坏的B超影像图,额头青筋浮凸,可是面对孩子傻傻的笑脸,他又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初夏埋在路东骁的怀里,直到孩子走了,她也不肯抬头,而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似乎抖的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