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源县到清流镇,山山水水不可胜数,有一处地势最为险要。
此山之名甚是文雅曰采香山,只因为山上多丹桂、辟芷、秋兰、木兰等花树,因而得名。
只是山名虽然好听,路途险峻在方圆百里,当属头筹。这不是辛夷第一次从采香山路过,但是心头总有一种不安徘徊着。
若是春天来到采香山,万物复苏,点点嫩青,淡淡鹅黄,别有一番风情。
行至山脚下,只见山色葱茏,笔峰挺立直透云霄,鸟儿争鸣,山脉连绵起伏。
辛夷依稀记得,等上了山,上面还有幽深曲涧,道路狭窄,有的只是勉强能让一辆马车通行。
胆子小点儿的,驾驭马车时,不敢四下张望。
要是不巧遇到了反向的马车,还要退到平坦的地方,才能避让过去。
柳元景极目远眺,并不当回事儿,策马在前带路。汪清直驱车在后面跟着,青松跟他并肩而坐。
相处了这么多天,青松对化名祝京的柳元景印象有所改观。
他沉默寡言,但是决断能力很强,一路上都是他在安排几人的食宿,还有行程。
从言行举止中,青松能感受到祝京身上,有着迥异于普通人的气质。他没见过达官贵人,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青松本以为,像柳元景这样长着一张俊美的不像话的男子,会想书上所有的绣花枕头一包草,中看不中用。
要是那样,他这一路也不用看着小姐和柳元景的互动心酸了。
怎么看,两人都是极其般配的,他读了那么多话本,里面所说的才子佳人,不过如此了。
马车吱吱呀呀沿着山道往上走,辛夷听着林间风声,生出了看风景的心思。
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只是才掀起车帘一角,猎猎山风,鱼贯而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风吹着她的鬓发,往后飘着,青松局促不安的将身子让了让。
马车外风景秀丽,辛夷含笑看着林中鸟儿,心念一动说到:“青松,你来这里坐会儿,让我在外面吹吹风,太闷了。”
“是,小姐。”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马车已经走了近三个时辰,正好到了一个开阔的平台处,柳元景耳尖听到了辛夷的话,遂拉住缰绳说:“吁——,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用点儿干粮吧。”
闻言,辛夷四人没有意见,汪清直停下了马车,将马儿系在靠山的树上。
辛夷先扶着刘婆婆下了车,自己才跟着跳了下来。
青松在地上铺上一块布,让辛夷和师父师娘坐下,柳元景则在旁边捡了块干净的青石,随便一坐。
这次一起赶路,辛夷发现柳元景的洁癖似乎不见了,风餐露宿也从未见他挑剔什么。
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硬邦邦的干粮,辛夷一边喝水一边吃,不然总觉得嗓子被磨得干疼。
她瞧了眼柳元景,他很自然的吃着和他们手中一样的干粮,没有丝毫嫌弃。
果真,公子哥儿经历了苦头,奢华的生活习惯也能放一边儿了。
干粮吃的差不多了,辛夷拍拍衣裳,站起来四处晃着。
柳元景早一步吃完了干粮,此刻正直挺挺的站在了路边,眺望着远处的山峦,她晃着胳膊走了过去。
他的模样,活像一尊雕塑,矗立在青山之上。
同样是站着,辛夷总站不出那种过人气势来。
这一路上,两人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快到汉阳城了,她总该问问柳元景的打算。
他既然说了要保护他们,一路护送。到了汉阳城之后,柳元景会让他们自生自灭,还是庇佑他们到事态平息,辛夷十分关心。
作为一个珍惜小命的人,辛夷当然希望是后者。
从辛夷迈出第一步时,柳元景就注意到了她,她刚站稳身子,他开口了:“累不累,一路风尘仆仆,你暂时忍耐一些。”
一路坐着马车的辛夷,被骑马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柳元景安慰,顿时汗颜。
她摆摆手,一笑露出了碎玉似的牙齿说:“哪儿那么娇贵,一直坐在马车里,又不用走路。只是偶尔有些闷,累倒没有。你骑了那么久的马,要不要坐马车休息一下。”
虽然辛夷不会骑马,但她知道,骑马时间长了,腿会酸的像断掉一样,大腿内侧严重了还会红肿被磨破。
像柳元景这样,一口气骑了这么多天,铁打的人儿也该受不住了。
只是,她偷偷观察过,柳元景走路或者站立都是笔直,没有瘸瘸拐拐的模样。
他到底怎么办到的,难道大腿中塞了垫子么,辛夷发散思维揣测着。
“不用,我习惯了,没那么累。”
果然,柳元景轻描淡写的谢绝了辛夷的提醒。
男女有别,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跟辛夷坐在同一驾马车里,于礼不合。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柳元景脸上,把他一张脸照的斑斑驳驳。然而他的俊逸,毫不受损,反而多了层次感。
辛夷羡慕嫉妒恨的望向天空,他一路在外面,怎么就没晒黑呢,这到底是神马体质。
她在太阳地里站一会儿,脸上皮肤就像被火烧一样,柳元景长得比她还嫩,竟然不怕晒。
“到汉阳城后,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们?”
踌躇之后,辛夷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柳元景是个直爽人,她也不用磨磨唧唧,搞那么多铺垫。
她问话时,眼睛专注的望着柳元景。
柳元景能感受到辛夷的目光,依旧面朝大山,上次辛夷的请求,他一直记在心里。
仅凭着余光,柳元景能感受到,辛夷虽然语气平静,微颤的身子表明了,她极其紧张他的答案。
关于辛夷的安排,柳元景来清流镇前已经安排好了。
等到了汉阳城,他先将几人送到表兄的别院,然后加派人手进行护卫。
接着,他抽时间到崇州一趟,与父亲见面,将宝藏一事报给父亲。
滋事非同小可,柳元景也不敢擅自做决定。他虽不贪图宝藏代表的巨大利益,却不能不防备,幕后主使对他下手。
世子的身份只能顶一时,顶不了一世。他的父亲英国公纵横疆场多年,善于运筹帷幄,一定能想到妥善的解决方法。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可以请父亲出面,将这张藏宝图献给朝廷。
柳元景虽然年轻气盛,在遇到大是大非之事时,不会由着性子自作主张。这个世上,除了娘亲,他最信任的人就是父亲了。
虽然父子俩先前闹了矛盾,柳元景还是相信爹爹不会不管他的。
这些打算,柳元景没跟辛夷提过,她本是普通百姓,听到皇族二字便惊骇异常。若她知道,这藏宝图也许关系着江山社稷,恐怕会更加担心。
如是又将计划回忆了一番,柳元景语气和缓的说:“待到汉阳城,你们主仆四人,先在别院落脚。我会托清远侯府庇护着你们,那是我娘的家。”
“劳您费心了,让你千里迢迢过来,还要操心着我们的安全。”
辛夷真心实意的道谢着,心里默默向柳元景道歉。
请允许她不敢全心全意的相信他,至今仍然隐瞒着紫宸九千岁所留话中,最重要的一句。云纯后人掌握着真正宝藏地址,这个秘密,她需要用来保命。
她相信柳元景不会害他们,但是万一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只能二选一时该怎么办?无论英国公府还是清远侯府,都不可能舍弃柳元景,选择保护辛夷。
辛夷害怕,她不能为自己和婆婆他们考虑。
真到了需要牺牲他们的时候,辛夷不会怪罪柳元景,但是她想保住小命。
这是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就是柳元景将宝藏的事儿摆平,然后她将最后一个秘密说出。
接着,顺利找到云纯后人,找到宝藏顺利发掘。
等到宝藏重见天日之时,辛夷不求分到几成了,只要柳元景别忘记,赏赐她一些做生意的本钱就好。
这样一盘算,自从山神庙中,拿走了这个秘密后,辛夷就处于高风险高回报的危险状态。
成了,她能够富贵荣华一辈子,还能刷足英国公府的好感度。
败了,她将失去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
呜呼哀哉,要是重来一次,辛夷宁愿从未去过破庙。如是一来,柳元景顶多捡回去一个打不开的匣子,宝藏的秘密也不会被发现。
几人离去之后,安敏之派的人便来到了清流镇。
初来乍到,寻找一个或者几个完全没有线索的人,他们几乎是大海捞针,找不到一点儿头绪。
山神庙荒废已久,平时鲜少有人过去,这些面孔陌生的人,在十里坡一带徘徊着。
每逢碰到上山的人,都要询问一番。
不出两天,村里便流传开了,凤鸣山上来一波人,也不知善恶,大家都要小心。
在村民的小心防备下,安敏之委派给他们的命令,难度增大了许多。
他们来寻人,可连对方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形下,能找到才是奇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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