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闻瑾望着慕榆,泫然欲泣。
谁能告诉他,这又是什么情况?
面对初次见面就摆出一副惨遭遗弃神情的俊秀少年,慕榆的智商已全部下线,脑海不由自主就编织了一段有关师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潸然泪下的狗血剧情。
正当慕榆三观尽碎,脑补不断的时候,闻瑾已调整好了情绪,顺势就从手袖中拿出一个金色锦囊,放在了桌上,道:“你之前一直闹着要独自下山历练,却都被师父阻拦了下来。他一直都不肯让你独自下山,只是担心你会在外边受伤,并无他意,师弟你莫要怪罪师父。”
慕榆上一刻还沉浸在自己的脑补剧情中,下一刻就突然就被闻瑾的一段话给强拉回了现实。他望着恢复姿态正常的闻瑾,一脸懵呆,显然还没有跟上节奏。
只可惜闻瑾今天也不在状态,自然也就没察觉到慕榆的怪异之处。
他将锦囊摆在桌上后,就再也不敢直视慕榆的眼睛,“而今师父闭关多年,却也一直都关注着你,对你近来的事情也知晓。师父他……他对你的表现很是满意,同时也觉得这些年来,管你管的太过严厉,才会让你的修为停滞不前,适才喊我过去谈论一番,便令我前来告知你……可以下山去历练了。”
这段话在他内心中已演练过很多遍,如今说出口就连他自己也差点信了。
慕榆闻言只沉默的低下了头。
闻瑾只当慕榆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心情紧张。
然而慕榆低头,实则是因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内心的窃喜,而导致脸上流露出太多不符现下情况的表情,平白让闻瑾觉疑罢了!
他是真的高兴,刚还在想,要用什么借口离开折秋山。这会闻瑾就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好消息,他怎么能不高兴?简直就是打瞌睡时有人送上枕头,合心合意!如此美妙之事,他才不会在意闻瑾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他不在意,不代表跟闻瑾熟识的原主会不在意。为了不让闻瑾怀疑自己,在这种时候,慕榆还是要表现出些惆帐的情绪。
“师父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我?”
闻瑾僵硬的点了点头,见慕榆的手伸向锦囊,便又急着道:“这锦囊是师父赠予你的,不到万不得已时,你切勿打开!”
慕榆被吓了一跳,心中已向闻瑾竖了个中指。干-你大爷的!情绪转变的时候能不能带上点调戏时间?!
“我知道的。”慕榆冲闻瑾了然的点头。心中越是风狂暴雨,表面就越波澜不惊。只是在收起锦囊的时候,顺手掂量了一下。
里面好像没什么好东西?
于是慕榆便又奇怪道:“师父他当真要放我下山去历练?”
他可不敢直接就将内心所想告诉闻瑾。
一个结丹修为的道士孤身历练的事情倒不是没听过。当年白栀十六岁时就是只身一人下山游历,后来不到三百岁就得道成仙,着实羡煞旁人。以至于后世修士都纷纷效仿他,年少游历,都希望能早日登仙。以至于这种年轻道士下山游历的事情变成了常事。
“师父的意思很明显。与其把你关在折秋山,倒不如随了你的心愿,放你出去。如今你要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去吧,别忘了捎带书信回来就行。”闻瑾又在手袖中拿出传音符放在了锦囊之上,“若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冲着这符篆呼救一声并烧了它,我就会赶过来。”
慕榆看了看桌上的符篆,只觉这几张纸的灵气都比适才收起的锦囊灵气还要多。心中又有了一番计较,应道:“我知道了。”
次日,慕榆启程离开折秋山,只有闻瑾一人前来相送。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再目睹今日的情景,慕榆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案,但还是轻声问向闻瑾:“师父真的不是将我逐出师门?”
闻瑾听到慕榆所问,怔了一下,然后笑道:“怎么会?师父一向最疼你的,不是吗?”
闻瑾说话的神态,慕榆观察的仔细,怎么会没有留意到他那一瞬间的不自然?看来自己所想已成事实。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接着道:“我自然是信得过师兄的。只是,近来心中总是摸不到底……”
言语中,一副苦恼的表情,恰到好处。
闻瑾见慕榆情绪低落,不禁就联想到了昔日跟师弟一起生活的点滴,霎时百感交集。再回神面对此时的师弟,他不自然的转过了头,道:“你且不要多想。”对伤口不好。后一句被闻瑾死死的压在了心中。
慕榆本是想从闻瑾口中套出一点有关女魔的消息,却没想到闻瑾一点都不配合,完全没有听出自己的话外之音。慕榆闹心挠肺,却不好明摆着去追问。只能明面上维持着一张惆帐的脸,颓废的应了一声,“嗯。”
“时候不早了,我就送你到这了。”闻瑾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行李交到了慕榆的手中,“出门在外不要露财。”
“知道了。”慕榆接过闻瑾手中的物品,再见闻瑾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他又道:“再会。”
“去吧。”闻瑾站在原地目送慕榆离开,直到他完全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他才转过身,淡然的看着平日最喜欢缠着慕榆的小师侄。
小童是趁慕榆走远才从树丛里爬出来的,他望了望,已不见慕榆的身影,然后才一脸茫然问向闻瑾,“闻瑾师叔,小师叔是不是真的被清蠡师尊放逐了?”
闻瑾背对着师侄,“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会找到重新结丹的办法!闻瑾紧了紧手袖中的双拳,然后离开了小童的视线。
闻瑾并没有正面回答小童的问题,这就导致小童听完了他的话,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挠着头思考师叔所说到底和自己提出的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百思不得其解,想问的更加仔细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闻瑾的身影。
“啊!又是这样!闻瑾师叔怎么总是说话,说一半就走人?!”
折秋山上,小童略大的抱怨声徐徐传到了慕榆的耳里,他已经走到了折秋山的山脚下,席地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听完一段对话,慕榆才站起身,拍了拍树干,道:“兄弟,辛苦你了。”
树干像是极怕慕榆,抖了抖躯干,树冠上原本茂盛的绿叶瞬间“哗哗”黄了好几片掉下来。
一个金丹中期的天才,突然变成了一个废物一样的凡人,便已经失去了存在门派的价值。没有哪个门派会收留无用之人。但是闻瑾适才并没有正面回答小童的问题,还说了一句慕榆想都没有想过的话,一下子让慕榆吃不准自己到底有没有被逐出师门。
慕榆望了望天色,啧了一声,“船到桥头自然直,管他那么多!”
刚说完,慕榆又想到,原主将金丹结成后并修炼到了金丹中期,而后又将其摧毁以爆发灵力,日后若想再结丹,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摧毁金丹的身体已经不具备贮存灵力之用,但他却能掐诀使用法术,运行灵力通常,所以……他现在这个情况,算什么?
想不出所以然,慕榆也便放弃了思考。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这具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但也能够明白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已和原主毫无干系,这变故源自于他自己。为了日后行走方便,他在外绝对不能自称“折秋山弟子”。
想通这点,慕榆便将手中一切与折秋山有关的东西都毁得干净。
没有了可以喊出口的名头,慕榆的身上就只携带了离开折秋山之前闻瑾交给他的符篆、锦囊,还有一些银两与更换的衣物,可防身的武器一把都没有留在身边,也算得上是一身轻便。
抱着“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任他游”的想法,慕榆易了容,继续走。
折秋山一脉都是仙山,鲜有人烟,扔弃了累赘的慕榆走了好几天才看到人工修葺出来的道路。这几天他都只喝溪水充饥,此时肚子里已经是什么都不剩了。
而让他后知后觉、抑郁的是,原先他的包裹里就没有干粮!难道闻瑾师兄认为他失去了金丹以后,身体还能保存辟谷之能?
“仙长若是对白家家主失踪一事存疑,随我同去太华山一看便知,何必屈尊来这折秋山?”
慕榆原本还在估算自己剩下多少体力,够不够他支撑下去,找到食物。
他现在的状况还不明确,不清楚该将自己划到是人、还是植物的范畴。于是便按照以往的观念,画地为牢,将自己的存在判定为植物与人类之间,也就是两者各占一半的定位。如此纠结的存在定义,导致他更加难以抉择食物。此刻他面对眼前烤之甚为美味的菌菇,还在犹豫自己到底是植物还是人。
是植物的话,他就不能同类相杀,哪怕种类不同。是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