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闲烦闷不已,随脚一踢,一颗石子好巧不巧地被她踢飞,直直滚向小橘子莳养的栀子花丛间。
小橘子看后很是心疼那些栀子,但也只得由自家小姐去了。毕竟小姐大过天,她心里又明白姜一闲为何如此狂躁,只要姜一闲不动手殴打自己,小橘子觉得,小姐做什么都可以原谅的。
小橘子无奈,只得安慰姜一闲道:“小姐别慌,今晚我会陪着你的。”
姜一闲满脸委屈,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她平日是没有这么矫情的,不知为何,这个月的月圆之夜,莫名让她觉得惧怕不已。
姜府中尚在的十二人一齐用了晚膳,姜一闲心不在焉地扒着饭,时不时目光向屋外飘远,看到渐渐西沉的落日,姜一闲很是郁闷。
她打小有个怪病,除了她自己、姜超和小橘子,谁也不知道。这病似乎是打娘胎里就带下来的,怪异的很。
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是这病发作的时候,月圆就是准信。每当夜幕刚降下来时,她的全身就会开始隐隐作痛,直到夜色漆黑,月亮升上中天,就是她病痛最甚的时候。
姜一闲自己对这个病的描述就是一个字,疼。而听小橘子说,每个月圆的夜晚她都是疼昏过去又痛醒,这样反反复复很多很多次,一直到黎明,她的病痛才会消停。姜一闲也感觉奇怪,她对当晚的痛感记忆犹深,而第二天醒来,自己又丝毫与其他人无异,她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经历。
小橘子还说,这病可怕就可怕在,病发的姜一闲,浑身变得透明见骨,身上的血管消失不见,而是异变为一条条能够移动的黑线,宛若游走的虫,啃噬着她的骨血。
姜一闲居住的地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玉生烟。由于这个宅子是朝廷所赐给姜超的,姜府所有的牌匾名都是姜超所起。许是那时姜一闲尚小,父兄觉得依他一人之力可以把姜一闲教养成一个亭亭玉立移步生花的大家闺秀,好用“玉生烟”三个字衬托姜一闲的气质。但是事与愿违,姜一闲摸着良心,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辜负了姜超对自己的期待。
夜幕降临,姜一闲早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一丝清冷的月光越过窗棂,直直地落在屋内,她变得异常敏感,仿佛血液的流动她亦能清晰地感知。
当熟悉的刺痛如期而至,那一瞬间,姜一闲仿佛变成一棵濒临枯死的树,树干里有许多虫子,它们将慢慢地侵蚀掉她整个身体,由浅入深,由轻到重,由表及里……
月亮渐渐从低空升到高空,小橘子守在疼得似醒似昏的姜一闲身边,十分心疼地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她陪着姜一闲经历了无数个月圆之夜,就像是例行公事那样,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她也清楚各个时辰的姜一闲会有怎样的变化。
姜一闲的衣物已然湿透,小橘子轻轻地解开她浸湿的衣服。姜一闲强忍着疼痛,咬紧了下唇,死死地,死死地,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月上中天,姜一闲的身体已经几近透明,苍白无色的皮肤里细密地渗出汗液,她的血管渐渐不知影踪。扭扭曲曲的黑线,游离在她的体内,所及之处,余下一道道似是被抽空了的空间,然后,再被她的肌理所填满。姜一闲抓破了被子,指甲都几乎断掉。小橘子伸出自己的手臂,让姜一闲抓着自己。
每个月都是如此,小橘子的手臂会负伤,是抓伤或者捏伤,触目惊心的痕迹,会被她藏到消失不见。姜一闲一旦熬过这一个夜晚,就会恢复成正常人,仿佛根本不存在月圆之夜发生的这些事情,只余下小橘子手臂上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姜一闲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