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看着林采薇温声道:“放心吧,有我在,定然会让你平安顺利的回南凤。”说完清泉的我眸子望向北溟皇宫的方向,状似无意的轻声说道:“倘若能得到她的帮助,我们回程的事情就更顺利了。”
准确的来说,楚风眺望的方向正是北溟皇宫燕栖宫的方向。
辛辛苦苦养大,视如亲生的上官琼突然间横遭不测,后半生的希望瞬间破灭,一瞬间燕妃便苍老了十岁不止。以前芳香明艳高悬枝头,如今仿佛霜打的枯叶摇摇欲坠。
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的燕妃,屏退了服侍的宫人,独自一人呆呆的睁着红肿的双眸坐在上官琼的房间怔忪出神。突然间,一阵寒风吹进来,虚掩着的房门被吹开,严冬深夜的寒气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袭来,燕妃瞬间僵硬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随即起身,满脸的惊喜的走到房门口,四处张望,满含期待的呼唤道:“琼儿,是你么,是你来看母妃了么?琼儿,母妃就知道你一定不忍心就这样丢下母妃的,一定会回来的。孩子,母妃在这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说着两行晶莹的清泪顺着脸颊话落下来,可任她呼唤了半天,寒风将她单薄的身子冻透,也不见上官琼的魂魄出来与她相见。燕妃凄然长叹一身,绝望的转身回到桌旁。双手揉着酸痛的鬓角,两眼空洞无神的环顾四周。
这是上官琼生前的房间,这里她会原封不动的给她留着,今夜她不来,明夜也会来,明夜不来,后夜总归是会来的。一定会来跟她这个母妃道别一声。
可等她的目光无意扫视到窗前茶几上时,惊异的发现,茶几上竟然无缘无故的多了一个香囊。燕妃惊喜的扑过去,颤抖着双手打开香囊,可当她看到香囊内装着的东西时,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突然出现在茶几上的香囊内居然只装了一撮红色的胡子,而燕妃更是一看到这撮红色的胡子就心惊肉跳起来。
正常人的胡子年轻时是黑色,年老时是白色,可唯有她的父亲胡子与众不同的是红色的。这是她父亲的胡子,但这撮胡子是什么人放到这的,他有何目的?这很明显是要挟和示威。幕后人抓住了她另外一根软肋,燕妃瞬间如坐针毡。
不管在宫中求生存的燕妃如何褪去了少女的单纯,变得心机深沉势力,但她始终是那个乖巧孝顺的女儿,娘家的爹爹是她除上官琼之外另外一根致命的软肋。
燕妃很小的时候家道中落,母亲缠绵病榻多年后一命呜呼,剩下燕妃和她爹相依为命。直到容貌出众舞技又出色的燕妃被选入宫中,在后宫谋得了一席之地,她和她爹的命运才得以转变。
从此燕妃便暗暗发誓,这辈子不会在让她爹爹过回那穷苦的日子,只要有她在她一定会保护她爹后半辈子平安喜乐。
但如今这一撮突如其来的胡子又是什么意思。燕妃拿起香囊仔细端详,将香囊翻过来调过去的查看,最后在里衬的一脚发现了一行用丝线绣的小字:说出你的秘密,你深藏内心十几年的秘密。
燕妃顿时心狂跳了一下,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也没有永远会保守秘密的人,她从来都不相信上官琼的身世这个世上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么多年每每想到此她都如芒在背,今天果然有人利用这个秘密明目张胆的要挟上了她。
燕妃身心疲惫的倒在上官琼的雕花大床上,感受着床褥上残留的气息,一夜无眠辗转反侧。她不敢赌,不敢冒险,她不想失去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她情愿是她死。
天还未亮,燕妃穿戴整齐,入宫十几年头一遭穿上了她喜爱的宝蓝色宫装,精心描绘的面容掩盖了她丧女的憔悴和沧桑。莲步款款独自一人端了碗参汤向北溟国主书房走去。
北溟国主自登记以来,几十年如一日,朝政从无一日荒废,每天天不亮便会到御书房批阅奏折。北溟国主无意中一抬头,正好看见莞尔轻笑,步履轻缓从容而来的燕妃,明媚的五官一扫先前的忧郁。
北溟国主放下手中奏折,满意的看着燕妃笑容款款的走向自己,只在看到她宝蓝色的宫装时,眼睛不适应的眯了眯。待她轻盈灵动的身子刚走至身侧,大手一伸将她揽入怀中坐至自己大腿上。
“爱妃,今日气色真好,你方才一进来,孤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你刚入宫的时候,就是这般的青翠欲滴娇媚可爱。”
燕妃缓缓一笑,“国主说笑了,十八年了,臣妾已经老得走不动了,那里还称得上娇媚,哪还有半点可爱之处。”
“燕儿,你不要太过悲伤,你还有孤,孤会一直陪着你的。”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块紫玉镯子,托起燕妃白皙纤细保养得宜的玉手给她套到手腕上。
“这是前日地方上新进贡的紫玉镯子,孤一见此镯子便觉得你定然会喜欢,想着今日下了早朝去燕栖宫看你,好亲自给你带上,又怕忘了特意从锦盒里拿出来揣到怀里。不想你这么一大早就来看孤。”
北溟国主毫不吝啬说着温言软语的情话轻哄着燕妃,燕妃自始至终只是淡淡一笑,既没有欣喜若狂更没有受宠若惊,自始至终一副云淡风清。北溟国主也不恼,大手温顺的轻拍着她的玉背。
“国主,这参汤您快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说完将勺子递了过来。
北溟国主笑着接过羹勺,看着燕妃温顺低垂的眉眼,再次深情款款的温声道:“燕儿,你对孤真好。如果所有的妃嫔都如你这般懂事体贴就好了。这后宫的女人,不管孤愿不愿意都只能雨露均沾,所以孤不能像其他男子一样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心一意,但这些年孤一直在尽力的弥补你,尽可能的多宠爱你一些。”
燕妃玲珑剔透,她知道北溟国主对她不只是有宠爱,还有一丝发自内心的真情。偌大的深宫佳丽何止三千,再出众的容貌和心智都不可能长久,况且一个深居宫廷区区女子的心智手段在一国之君面前又何值一提。
对于后宫女子取悦帝王的那些手段,哪个帝王不是心知肚明,不过是付之一笑罢了。不管什么原因,什么目的和企图,左右不过是为了取悦他,讨好他换取他的宠爱,终归不过是一个依附他的宠爱而活的女人。
燕妃也没有过于高估自己的手段。这么多年仗着北溟国主的宠爱,她在后宫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但她始终都觉得自己获得宠爱和那一丝丝似有还无的真情,都是她辛辛苦苦处心积虑换来的,她一日不经营北溟国主的宠爱便不会再延续。
为此这么多年她一直耿耿于怀,可今日或许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反而将这十几年都没有看头的迷雾瞬间看的通透了。
淡淡勾唇一笑,甚是坦然的看着北溟国主平静的开口说道:“臣妾心里明白,这么多年若没有国主的宠爱,臣妾定然也活不到今日。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了,弹指一挥间,臣妾已经在这寂寞的深宫待了十八年,从一个懵懂的少女变成了现在丧女的母亲,绿晴死了,如今她的女儿也死了。这日子真的过得太快了。”
“绿晴?她的孩子不是早就夭折了?燕儿,琼儿的事你也不必太难过,节哀顺变。”
燕妃闻言,淡淡一笑,美眸动了动,痴痴的看着御书房的一个角落,淡淡的开口道:“国主有所不知,燕儿和国主的孩子国主从未见过,就连燕儿自己也没有见过。”
北溟国主闻言揽着燕妃楚腰的大手瞬间紧了一下,燕妃瞟了一眼满脸诧异的北溟国主,轻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来到这个是上过,他仅仅只在我肚子里呆了两三个月就化作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可他既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我最后一个孩子,因为从那以后我便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怀有身孕。”
“那琼儿又是谁的孩子?”北溟国主脸色阴沉的质问。
燕妃褪下手腕的镯子,起身从他怀里退出来,面不改色的跪了下来,淡然说道:“琼儿她是我的婢女绿晴的孩子。”
北溟国主闻言眯起的双眸略微放松,不用燕妃再细说,他已经明白事情的始末。自然是燕妃强占了绿晴的孩子,偷龙转凤,并为了掩盖真相害死了绿晴。不过不管是谁的孩子,终归都是他的骨肉,也不枉他疼上官琼这么多年。
心中虽然觉得燕妃可恨,可倒也能理解一二,毕竟在这后宫一个家世背景又无子嗣可以依仗的女人,很难在后宫存活。遂冷哼了一声,“你起来吧。”
但燕妃却跪在地上并未起身,反而“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臣妾有罪,请国主赐死。琼儿虽然是绿晴的孩子,但却并非皇室子嗣。绿晴多次侍寝都未能如愿怀上龙种,最后只得另想它法。琼儿其实是绿晴和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