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托付
子寻目瞪口呆,而后方知先前瞥过的一幕不过冰山一隅。
她好似玩笑一般,纤手覆上他的双眼,再松开时,巍峨山体下掩藏的巨额财富,须臾之间消失殆尽。
除却尽数收入囊中,他实在想不到第二种解释。
子寻生性并不多疑,一路又早已耳濡目染,此间惊异也不外乎片刻的事情。
不多时,兴趣还是放回被顾夕暖遗弃的“破铜烂铁”之间。
他视若珍宝的奇兵利器,她却嫌占地方,懒都懒得多看一眼。
子寻哭笑不得,除却落痕,还挑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给她防身。
顾夕暖微楞,最终没有开口告诉他枪比匕首方便许多,只是接过言谢,不忘道了声喜欢。亦如子寻在络城送她的珠钗,大凡女装她还是乐意戴着的。
末了,顾夕暖兀得来了兴致,“子寻,若是有好的软剑,帮我留意一把。”
子寻点头称好,软剑,他方才还真见到过一把。
软剑讲求以柔克刚,刚柔并济,向来只有渊源深厚的世家门派才会有专门的秘籍典藏。
换言之,软剑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的。
即便功力再为深厚,用得不得当,也只是事倍功半而已。
无论容连旭还是暗影使的都不是软剑,她要软剑来做什么?
子寻没有问出声,只是将一柄白色的软剑交与她手中。
顾夕暖不懂其中深浅,抬眸中却是流光溢彩。
苏哲平从前使的那把软剑便是这般模样,形若腰带,平素根本看不出来。
他爱惜得紧,后来被打落崖底,骚包整整抑郁了好几日,号称甘愿减寿十年,只要能寻回爱剑。
后来二人真有闲情逸致在崖底寻了月余,未果。
本以为他要自怨自艾一翻,结果苏大侠轻摇折扇,反倒是几分恣意流露,看来是老天眷顾,要苏某人多活十年,啧啧。
彼时顾夕暖觉得难以理喻,直至今日想来却是心有余悸。
兴许正是如此,他才得意捡回一条命,举头三尺有神明,古人诚不欺我。
剑身淬炼得极好,薄如蝉翼却凌冽犀利,“烬天”二字尽显苍劲,能唤得上“烬天”这等字样的软剑绝非凡物。看来,此行的意外收获颇为丰厚。
……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夕暖不打算在山中久待,所幸趁着天色尚好折回。
来时小心谨慎,折返时便是轻车熟路。
未至暮色已行到昨日夜宿的山洞,“子寻,若是不宿在这里,我们什么时辰可以下山?”
“丑时便可抵达,只是要委屈姐姐……”子寻欲言又止,天边傍晚的红晕衬得脸色一抹绯红。
顾夕暖终于知道他所谓的委屈是何意,自己这个拖油瓶需得抱着或者背着,才不会耽误进程。
子寻虽是死士,却是极守礼节之人,顾夕暖不觉一怔,方才明白他的顾虑,缓缓言道,“那辛苦子寻了。”
“哪里会。”子寻只觉脸红到了耳根子,她轻柔的呼吸就着发间的馨香在颈间萦绕,份外撩人。
他不觉箍紧双手,见她眸间微怔,慌乱咽下口水言道,“姐姐需抓紧些。”
顾夕暖果然照办没有多想,他也好似松了一口大气。
子寻总觉得她轻盈纤弱,搂在怀中不需多少力气,反是如此靠近与她说话打趣,心中甚为欢悦,半分不觉吃力。
再久些时候她竟然倚在他怀中入寐,他只得缓脚步。
山脚渐近,不觉漫长,窃以为若能多些时候便更好。
到了村子已是丑时末梢,姐姐素来有点檀香入睡的习惯,马车内更是睡不安稳。
子寻找户人家落脚,亦是柔声细语,怕吵醒怀中之人。
掖好被角,床沿倚坐,迟疑片刻,才伸手够着脸上娇嫩肌肤,感觉竟是这般美好。
“姐姐。”他轻唤一声,她也不知是迷糊中应声还是呓语,脸上的笑意甚是安心。
子寻适时收手,敛下眸中绮丽,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一切如眼下便好。
她去到何处,他便跟到何处。
……
晌午在猎户家用过一顿丰盛野味,才寻了自己的马车往成州赶。
一人在马车里无聊,所幸出来与子寻共驾,还能闲扯打发些时间。
玉伦山到长风京城需要三日,京城到成州便只需一日。
了结心头一桩大事,回程旅途也似乎变得轻快许多。渴了便寻凉茶铺子歇息片刻,傍晚便寻人烟之处落脚,拖拖踏踏到了京城之外的陆村就用去三日之多。
陆村出来,再有一日便到京城,顾夕暖撑着伞遮挡阳光,悠闲开口问得甚是突兀,“子寻,你说我们折回的时候方同远还在吗?”
子寻微楞,继而嘴角一缕浅笑,“姐姐是希望他在还是不在?”
顾夕暖晃晃伞柄,饶是盯着它认真思量了一翻,方才答道:“还是在好些吧,总说自己是厨子,也不知手艺如何,尝过才知道,不是个江湖骗子才好。”
子寻扑哧笑出声来,“江湖骗子”四个字生生戳中他笑点。
所谓乐极生悲便是这番道理。
子寻突然勒紧缰绳,顾夕暖差点滚落下去,还好子寻一手拉住她。
马车骤停,是因为前路突然爬出来一人。
对,是凭空爬出来的,即便大白日看来都未免骇人了些。
子寻抽剑,让顾夕暖坐在马车上别下来。
山坡下爬上之人一身沾血的侍卫服饰,并非一般的侍卫,而是身着官服。
那人伤得极重,又近乎神志不清,顾夕暖隐约能听到的便是救人二字。
此处是京城远郊,何人胆敢在此犯事?
换言之,胆敢犯事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出于理智这趟浑水无论如何都不要趟为好。
子寻亦是此意,起身之际,那人又抱住子寻右腿,趁着最后点力气伸手拿出一枚小小东西在手中,攒了半天力气喊了句,“救五皇子……”
五皇子?
子寻微怔。
顾夕暖亦是一怔,遂即从马车上跳下跑了过来,直直望着他手中的那枚小小的翡翠叶子。
不会有错,珞儿说过,这枚翡翠叶子世上绝无仅有,是她娘留与她的遗物。
她视若平生珍宝,此时却有人以此求救,不是她是谁?
子寻百般不解,顾夕暖却是拧紧了眉头,声音骤然发紧,“珞儿现在何处?!”
那侍卫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将翡翠叶子递于她手中。
顾夕暖眼中些许盈光,捏紧手中之物,“带我去找她。”
子寻方知有人已准备去趟这趟浑水了,不等她开口,便俯身背起奄奄一息的侍卫,“下坡时候姐姐小心些。他伤得太重,子寻恐怕无法顾你。”
顾夕暖亦是不知言及此刻心情,只得木讷点头。
山坡下尽是荒野碎石,又时有身着官服的侍卫经过,像在搜寻什么。
背上之人念出一个微弱的“躲”字,想来对方在搜寻什么也并不难猜测。足足半个时辰才按照他的指路,找到一个隐蔽的洞口。
顾夕暖正要进去,被子寻一把拦住,脚下寻得一块小石粒踢入洞中。
霎时间便是两道剑光,若是先前误入,恐怕当即会被斩杀。
顾夕暖心下一惊,好在子寻机警,若是死守,怎会如此轻易让人得逞。
背上之人念出暗号,洞中才出来一个同样官服的侍卫,望向那人时略微错愕,“书安,你?”再望向旁边二人时顿生警觉。
“我们是来寻五皇子的。”子寻镇定自若。
顾夕暖眉间一蹙,五皇子?珞儿明明是女儿身。
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疑虑,当下开口便道,“珞儿,我是顾夕暖。”
洞中之人明显一惊,“夕暖?”
顾夕暖认得这个声音,正是李珞,庆幸得是从声音听来应是安然无恙的,方才松了口气,应了声“是我”。
进的洞中,方才发现身边侍卫不到五人,和之前搜索的几十上百人相比寥寥无几。
深处坐着的不是女扮男装的李珞是谁?
顾夕暖疾步上前,李珞亦是起身扑在她怀中,还有些瑟瑟发抖。
这一幕饶是惊人,无论是子寻还是身边的侍卫都始料不及。
“珞儿。”顾夕暖拍拍她背脊,让她宽心。
李珞这才松手,拭了拭眼角泪滴,“夕暖,怎会在此处见你?”
顾夕暖掏出手中的翡翠叶子,“我方才行至此地,见有人持了你的信物求救。你从前便说是母亲遗物,世上绝无仅有,还要送予我。我虽没收,样子却还是记得的,就跟来了,收好。”
将叶子还于她手中。
李珞接过,继而破涕为笑,“幸好你当时没收!”
她这率真脾气倒是四年来没有变过,顾夕暖莞尔。
李珞才又补了句,“夕暖,原来你长这副模样。”
顾夕暖欲言又止,恰逢子寻摸摸方才的侍卫已经没有呼吸,另一侍卫上前开口:“书安死了,请殿下让属下再去。”
李珞皱眉摇头,“你们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他们定已命人封住城门口。回不了京城也搬不来救兵,我们只能等张世杰派人来寻。”
侍卫何尝不知,而此地并非久留之处,只怕时间一长便会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属下不怕死,五殿下却不能枉死在此处,去了哪怕一线生机也好!”
李珞正欲回绝,顾夕暖在一旁镇定开口,“若是京城的话,我去可否?”
众人皆是一惊,不知作何回答。
顾夕暖梨涡浅笑,“成州顾三爷是我三叔,做的是正经药材生意,长风皆知。我和表弟去玉伦山去寻些药材,返回成州途中必经京城,再正常不过。”
侍卫脸上神色稍霁,眼下就是一线生计。
李珞却是摇头,“不行,若是被人发现,夕暖你难逃其中。京中竟是二哥和三哥的眼线,到了京城,恐怕也接近不了张世杰府上。”
顾夕暖亦是明白她是不想自己范险,便从她手中抢过那枚翡翠叶子,笑颜轻启,“事在人为,到的了京城,还怕搬不了救兵?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欠你一辈子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