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之收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望向远处,“我也一样。”
“你?你都那么大了,也会无聊吗?”
“我爹总想让我象他一样,驰骋疆场,杀敌建功,可是我特别讨厌打打杀杀的日子,有很多比那更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啊,可是……”他笑了笑,“我爹不答应。”
“你爹是一只猛虎,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只兔子了。”赵天赐笑了。
李宗之看了看他,“你这么小,能随便出宫吗?”
赵天赐摇了摇头,“不能!”他向屋子里面指了指,“有这么多师傅呢,想带我出来,还是不难的。”
李宗之并不善谈,聊了几句便没了话题,坐在那里发起呆来。赵天赐忽然问道:“宗之哥哥,你怎么看你父亲?”
李宗之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为什么?”
“我爹说过,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更何况他还是我父亲呢。”李宗之说话一板一眼,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赵天赐皱了皱眉头,“你能告诉我你今年有多大了吗?”
“十二岁。”李宗之道。
“不对,我看你象七十二岁。”
李宗之愣了一下,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赵天赐笑道:“你看你那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倒是和你爹很像。不过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孩子!”
李宗之摇了摇头,“我爹说,岳将军的儿子岳云还比我小一岁呢,已经能够骑马上阵杀敌了。”
赵天赐长叹一声,“摧残青少年啊!”
李宗之忽然挨过身子小声说:“太子殿下,你不是问我怎么看我爹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可不能告诉我爹。”
“好!”赵天赐爽快地答应了。
李宗之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爹既当不了好宰相。也当不成好元帅,顶多能当一个合格的将军。”
赵天赐大感好奇,“为什么?”
李宗之挪了挪身子,和他面对面坐着。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勾画起来,“我爹性子太直,而且他总是分不清主次。”他划一个大圈,“这个是皇上!”又在旁边画了几个小圆,“这些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有文人也有武将。”
赵天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画出来的大圈小圈,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李宗之继续说道:“皇上为什么是皇上,因为他必须是最大的一个,如果他身边的这些小圈圈想变大,甚至想变得比他还大,那他还能高兴吗?”
赵天赐好象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李宗之口齿忽然变得伶利起来,“我爹不单单是性子直,而且总想实现他自己的抱负。在皇上身边做事,臣子的抱负只能是皇上的意愿,如果硬要说服皇上按自己的想法去做。那这天下是谁的天下?皇上又是谁的皇上呢?”
赵天赐眼睛一亮,指了指中间那个大圆,“如果这个圆本身就弱,而且也没办法变大,那该怎么办?”
“很简单!”李宗之指了指周围的那些小圈,“那就需要这些外围的小圆圈分别贡献一些出来给它,让它变大变强。”
“那要怎么防止反噬呢?”赵天赐越听越有意思,指着那些小圆问道。
“这就需要有一套办法,既能保证他们不弱不离,又能让他们不敢跳到中间去。”李宗之道。
“什么办法?”赵天赐问道。
李宗之又用枯枝在那些小圆上划出一条线来连到大圈上。“就这样!”
赵天赐哈哈大笑起来,“宗之哥哥,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宰相之才啊!”
李宗之摇了摇头,“我还不行。到现在我也没想到一个完全的法子,怎么能让皇上手中的那条线变成万能的法宝。”
赵天赐用手里的枝条在那些细线上点了点,“这个法宝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两个字:法律!”
“法律?”李宗之愣了一下,“你说的是律法吧?”
赵天赐忙点头道:“没错。是律法!”
李宗之摇了摇头,“没用的。刑不上大夫,律法是皇上制定的,而经常破坏律法的人正是皇上。”
赵天赐把枝条扔到一边说道:“法律……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李宗之还是摇头,“古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是那只是一个道理。”
赵天赐充满信心地拍了拍李宗之的手臂,“会有这一天的,到那时我中华……我大宋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李宗之定定地望着他,忽然握住他的手说道:“太子殿下,如果有一天你当了皇上,你会这么做吗?”
赵天赐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必须的!”
“好!”李宗之站起身来,深深一躬,“太子殿下,如果你当了皇上,我就给你当宰相,我帮你把我们大宋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赵天赐也站了起来,豪情万丈地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喂,你们说什么呢?”吕芳菲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好奇地望着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
“菲姐姐,你不是女诸葛吗?宗之哥哥答应给我当宰相,你愿不愿意给我当国师啊?”赵天赐一本正经地问道。
“国师?”吕芳菲愣了一下,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什么国师啊,哪有女子上朝堂的道理。”
“我说你能你就能,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赵天赐注视着吕芳菲的眼睛问道。
“好吧!”吕芳菲也把手按到他们两人的手上,“不过你可不能欺负我!”
赵天赐咧了咧嘴,“你比我大那么多,我怎么欺负你啊?”
此时吕轻侯和赵伯琮也走了过来,“你们三个干什么呢?”
“哥哥你快过来!”吕芳菲兴奋地叫道,“太子殿下让我给他当国师呢!”
“好啊!”吕轻侯笑道:“太子殿下,我别的本事没有,如果你当了皇上,你就封我一个大将军,我给你守边疆去。”
“好啊!”赵天赐也兴奋起来,“我有了宰相,有了国师,又有了一个无敌大将军!”他看了看身边的赵伯琮,“不过我还需要一个替身,伯琮哥哥,就是你了。”
“替身?”这几个人都愣住了,“你要替身干什么?”
赵伯琮苦笑道:“太子弟弟的理想是提着笼子溜溜鸟,带着一帮打手……”他忽然发现这几个人脸色都不对,没敢再说下去。
赵天赐见他们表情怪异,不解地问道,“这样不好吗?多有情趣啊……”
“原来你的志向是想当一个昏君啊!”吕芳菲撇了撇嘴,“懒得理你!”说完转身就走。
李宗之倒是没有离开,不过站在那里不停地摇头叹息,吕轻侯却满脸的欣赏赞叹之色。
“我的大宰相,你不会第一条律法就规定我不能提笼溜鸟,带着打手收保护费,或者调戏一下良家妇女啥的吧?”赵天赐忽然盯着李宗之问道。
李宗之点了点头,“嗯,会!如果这样,你会不会免了我的职?”
赵天赐摸着下巴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这个……很为难啊!”
李宗之叹道:“你自己连刚刚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还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
赵天赐见他当了真,哈哈大笑起来,“好了,我的未来宰相大人,到时候你想立什么律法条文,我遵守就是了。”
吕好问和李纲等人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的太子等人,吕好问手拈长髯叹道:“李大将军,你家这位公子,看来比你我都更适合当宰相啊!”
李纲脸色变了变,“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的。”
范浚也叹道:“李将军此言差矣,他们今天虽然是孩子,明天可就是我大宋的栋梁之才。宗之所言不虚,为人臣者当守臣之本分,不可越界,但是有一个前提,君必须是明君,这个国家才不会偏离正轨。”
李清照微笑道:“范先生觉得太子殿下如何?可是一位明君的材料吗?”
范浚呵呵笑道:“如果除去他那个奇怪的志向,倒是没有问题的。”
吕好问哈哈大笑起来,“殿下不是找了一个替身吗?他自己也知道那些事情做起来要背着人的!”他言罢,几个人也相视大笑起来。
“这就叫做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吕好问老怀大畅,长出了一口气,“我大宋何时能够恢复河山,驱除鞑虏,就看太子殿下的了!”
李纲也笑道:“还少不了老相爷您的女儿,我大宋未来的国师呢!”众人笑得更加厉害了。
太子爷赵天赐可不知道他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谈都被里面几个老家伙看了个真切,听了个干干净净,他还在那心里美呢,什么宰相啊将军啊的,还有那个国师,简直就是一个大魔女,他统统都没当真,太子爷需要的是玩伴,他孤独啊!
而那位“国师”大魔女吕芳菲忽然发现,在这位有点犯浑的太子爷面前,她的小脾气不太管用,自己假装生气跑开,根本就没有人过来搭理她,最后还得不情不愿地回到他们身边去,真是太没面子了!所以她看向太子爷的眼神中,渐渐地多了几分幽怨,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