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一旦顺起来,想什么都觉得无比容易。
童女说,要给她看神明三夜的过去。而且还称返魂香与面妖也在其中。她深知自己的来意,也对她十分清楚——关于这一点,她说我们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了。对此,心中亦有些眉目。
她将通往梦之间隙的大门竖在她的面前,明明只是用着种很普通的语气,但听在耳里却又是极其的诱惑。
绯山紫会进去的。
在童女的心中,大概这是个已定的事实。
已清楚梦之间隙的存在的她,现在想想,从一开始,童女就说明了,只是隐藏在了字里行间中。
神明三夜的过去,与返魂香面妖,其实毫无关系。
若说在梦之间隙能找到两者的交集,唯有梦境了。
既然梦之间隙能通往各种梦境之间,那么同样也能通往神明三夜、返魂香、面妖的梦境。
神明三夜不知何处,不知生死,自然不知其梦境是否真实存在。
但女童说,就在那里。
这句话丝毫不用怀疑真实性。
那么,这说明无论神明三夜是否生死,他的那段关于过去的梦境依然存在着某个点位上!那可能是用某种力量保存下来的。而返魂香与面妖只是单纯地被困在其中,或许也夹杂着某人的手笔,比如凤凰火。
他的报复已经开始。
绯山紫这样想着,她的目光扫了眼身侧的的场先生。回过来后,心中又引发了另一个疑问。
“的场先生是怎么来的这里?”
“我总有办法。”
“那么能离开吗?”
“不好说。”
“?”
的场静司笑笑,解释道:“看机遇。因为梦之间隙本身就是难以捉摸的地方,无法确定自己的地点,自然也无法随心所欲地离开。”
“就是说,首先要确定的自己的所在点?”
“可以这么说。”
“那么你知道吗?”她又问道。
这个问题就有些难以回答了。
的场静司无声地笑笑。
绯山紫见他故作高深的笑容,便以为他不知道了。所以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
天色暗下来了,其实在森林里看得不大出来。刚来时那会儿,森林里的光线就不那么足,所以等到发现天色暗下来时,其实已经过了很久了。
抬头望向天空,有团白晃晃的东西正挂在那儿,只因为树影婆娑,见得就不是那么清切了。
绯山紫深呼吸一口气,前面的的场先生挺住了脚步,回头问:“还坚持的住吗?”
她想说能,只是脚底板疼得厉害,于是说:“坐下休息会儿吧。反正也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他们要去的山头,确实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那山头看上去很近,可走起来却要命。走了大半天了,看着还是那么个大小。加之天暗,前方的山路也就难走了。
因为不知道这里正确的点位,所以两人合计着要上那座高山,俯视之下的场景也许会看出些门道来。
于是便锁定了离他们最近的山,只可惜瞧着近,走起来就没那么友好了。
的场静司将手上的弓交给了她,然而背对着她蹲下了身,扭头朝她说道:“上来,我背你。”
绯山紫一时间还有些呆愣,直到他又说了次,才摇手:“……这路本就难走……”再要背个人,岂不是难上加难?
仿佛没看见绯山紫的婉拒。的场静司平静道:“我想看日出。”
的场静司想看日出,和绯山紫。
看着云海间喷薄红色壮丽的美景。
在此时,意外地想要。
绯山紫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这么荒唐的理由!
的场静司背着绯山紫,慢吞吞地向着目的地的山头走去。
在梦之间隙,两人从未感觉到饥饿与疲惫。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说不上好坏的一件事。
许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绯山紫不禁说起了和他的事。她还不死心地要改变两人未来的身份。
说对的场先生了解么,也不是。
不过从第一次见面起,她觉得两人的三观大概是不合的。后来渐渐显现出一些端倪,她更加认定了这个想法。
“就比如说对待妖怪,我和的场先生就不一样呢。”
她靠在他的背上,他扎起的头发很柔软,但还是挠得她的下巴有些痒,于是就直接把他的头发往他胸前一摆。弓被被她背在身后,所以两条手臂毫无顾忌地环在他的脖子前,两手在他的下巴下十指交叉。
“你指的是你那种妖怪的三六九等?”
浓浓的嘲讽味道。
绯山紫眉目微微一皱,但也不反驳。
的场静司对妖怪有着固执般的敌意,从他对待他的式神,以及偶尔返魂香向她说起过某些事的时候看一看出。
但是作为一个除妖师,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反而十分正常。
除妖师与妖怪,本就是对立的两个团体。
就像警察和恶势力。
但仔细想想,其中又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说警察可以对等于除妖师,可恶势力对等于妖怪,就有些微妙了……
在绯山紫眼里,妖怪与人类其实是差不多的两个群体。
说妖怪害人的话,人不也是在伤害人类本身吗?
“所以说嘛,我们俩对于妖怪的态度就是不一样呀……”
绯山紫想了这么多,还是觉得两人不适合。所以之前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实在是费解……
话题不及而终。
绯山紫不知道的场静司的坚持,的场静司同样也不知道绯山紫的坚持。
两个重生过的人,一个有记忆,一个没有记忆,为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而苦恼着。
又走了一段时间,绯山紫没有计算走了多少时间,只看见,山头依稀的影子。夜晚的山间其实也说不上暗,只是梦之间隙的山间就有些暗了,即使有月亮。一路走来,也未曾听见虫鸣。月亮圆的不像话,也不知这时间是什么时候。
估摸着到了山脚下了,绯山紫百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求下地。
“的场先生以前背过人吗?”
“你指哪个以前?”
“所有的以前。”
“哦,不就是你吗?”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语气的一些细节,绯山紫还是能感觉到他大概很愉悦。
绯山紫“哦”了声,便没再说话。
的场静司拾来两根枯枝,给了她一枝,就着约摸一半的电量的手电,两人如蜗牛一般上上山了。
山脚有条被走出来的小道。其实也算不得小道,大概是人走的多了,看上去有些像。
绯山紫看着这条小道,心想道,他们大约已经又流到某个梦境里了。
的场静司大概也想到了,只是绯山紫不说,他也就没开口。
两旁树影摇曳,簌簌作响。的场静司走几步,都要往后看一看她,然后伸出手拉她一把。起初绯山紫觉得有些矫情,到后来就觉得矫情什么的,还是没脚底板重要。
不是没爬过山,也不是没锻炼过体力。只是以前爬的山基本上也不说修过路的山坡,不像这里的野山。即使有人踏出过一条路来,也顶多是知道个方向,哪里好走,哪里不好走。
每踏一步,绯山紫总要用脚尖探试下落脚点,即使前头已经有的场静司探过。习惯使然,面对她信任的的场静司,也是一样。
其实说到底跟信不信任无多大关系。天色暗么,月亮又只是个摆设,走一步探试一下,也是正常的。
手电的灯光已经发黄,顺着山头一照,离山顶的距离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友好。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要答应他来看日出?
虽然说首要目的的确是山顶,但跟日出其实没有关系吧?
两人稍稍休息了一阵,就坐在山腰处。
月亮很圆,但周围依旧很暗。的场静司关掉手电后,绯山紫就看不见他了,只听得在她上头响起的呼吸声。
“在现今灵能力者逐渐减少的时代,灵视之能者,对除妖师来说,是难得的人才。倘若家族中有天生的灵能力者,势必会好好培养。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概就是异类了吧……”
感慨般的叹息。
绯山紫瞥眼,那一团的黑暗中,有着丝丝的热气传过来。他说得也并无错,只是还是有些难以想象。
还是说一个男人庇佑一个女人,只能是一纸婚姻届?
抑或是只是对于她的一种强留措施?
“夏目现在就很好。”
她想到了夏目,两人虽然都是灵能力者,但是境遇是不同的。
至少她在得知自己的能力时,有祖父在教导,所以即使在日后祖父去世后,也能区分人与妖怪。
夜风中传来了不明意义的笑声。
“再过几天,你就十八了。”
绯山紫一愣,不觉间,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就要到了。
心仿佛被揪住一般,有些喘不过起气来。
十八岁,就像一道分水岭。面妖会离开,祖父所担忧的不知名的事会发生。对她来说,都是些不可想象的事。
“……要是再晚些就好了。”
手电的光突然刺得眼睛疼。绯山紫眯起眼睛,光影下,指甲修得干干净净的手掌伸在她面前。抬起眼,的场静司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下。
“继续吧,到了山顶,就可休息了。”
离山顶还有段距离,当然,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哪个阶段。两人又继续向前的模式,一路上,再无说话。
绯山紫心无旁骛,就着微弱的手电,注意着脚下。然而,有时候总是会出那么一点点意外。
脚踩上那凸出的石头,右脚刚抬起,左脚一空,那石头就“咚”的一声掉了下去,伴随着砂石的崩落。绯山紫尖叫了一声,忽觉自己,下落的身体挺住了,手电的光晕晃了晃,随后左手臂被用力一扯,毫不犹豫的,她右脚踩上一边,以此借力,使得自己向着被拉扯的方向扑去,而后,落入一个清冽的怀抱里。
绯山紫惊魂未定,两手紧抓着那人的衣服。
似乎听到了上头的叹气声。绯山紫咽了咽喉咙,离开了这个怀抱。
“跟上我的脚步。”那人也没多说,依旧拉着她的手往上走了。只是,拉着她手的力度比之前又重了几分。
其实刚才差点踩空掉下去的时候,绯山紫感觉到自己的手是真的脱离了他的。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握住了。速度快得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又陷入了沉闷中,只是走过的路途,又发出了几声零碎的砂石落下去的声音。
终于爬到山顶的时候,绯山紫是不可置信的。山顶的风自然是不同的,她闭着眼睛呼吸了几口,而后就直接坐下来了。
手电的光已经彻底耗完。然而一阵细碎的声音之后,饱满的电光又出现了。
“可以坚持到日出了。”他说。
绯山紫一看天色,确实稍稍淡了些。
“那我先睡会儿,日出了,叫醒我。”说罢,也不等他的回答,就闭上了眼睛,随即便传来绵延轻柔的呼吸声。
的场静司凝视着她的脸,久久不语。随后手电的光晕移到离他们不远的物体上,嘴角向上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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